十四、
張敏醒時，燕穆蘇依舊坐在身旁，但他早已醒了，右手不知握著什麼，神情似在思考什麼，張敏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仍揣著他的衣角，她不好意思地默默收回，動作雖輕卻依然驚擾到他，他轉頭笑著說：「早。」
「早。」
用過早膳後，五人便上馬，前往魚江村。
前方的周景突然停下馬，在馬錯身時說：「我走後，張姑娘，放心，我替你盯著他。」
張敏瞄了眼身後的燕穆蘇，他仍直視前方，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。
「小子，你都說人家是柳下惠了，擔心什麼。」領頭的鐵大哥笑著高喊。
「或許人家認為你比較危險呢，哈哈。」鐵二哥笑著。
「事情哪有絕對，防人之心不可無。」周景在後頭大聲回著。
「認命吧！小子，那可是人家姑娘自己選的。」
「少囉嗦！」
由於馬只有四匹，原先是周景與燕穆蘇要共騎一匹，但得知張敏未曾騎過馬，為安全起見，需有人與她共騎。
在決定由誰與她共騎時，兩位大哥以身型魁梧為由退出，但那是周景以嫂子做威脅後的事；剩下的兩人中，周景是極盡所能地自薦，燕穆蘇只是沉默，張敏雖知道周景並無惡意，但就總放不下戒心，又不好意思拒絕，使得場面有些僵持，最後是由鐵二哥開口，讓自己選一個，選了就不得有異議，眾人這才上路。
一路上，鐵大哥跟周景有一搭沒一搭的吵嘴，鐵二哥偶爾笑著附和，燕穆蘇則氣定神閒地並不加入，只是偶爾被點到時回以微笑。
在看見村口時，村頭的人紛紛探頭看來，畢竟這小村，很難能同時看到四匹駿馬，不免好奇是何人物，張敏深怕被認出，趕緊低頭縮起身子。
「沒事的。」身後的人輕聲說著，張敏抬頭看著他，只見他直視前方，好似方才什麼也沒發生。
「等等。」領頭的鐵大哥突然下令，眾人將馬停下，後頭的周景策馬向前與鐵大哥並列。
「大哥，怎辦？」
「先看情況。」
三人擋在前方擋去視線，張敏看不清狀況，但也感覺得出他們在警戒著什麼。
「張姑娘，可有信得過你的病患？」燕穆蘇突然開口。
「有，但我們住村尾，怎麼了？」
「好，等等，麻煩你帶路。」
「帶路？」
「鐵大哥，麻煩等等隨我進村，別停馬。」
「好。」
「坐穩了。」
在張敏感受到燕穆蘇將手扶上腰間的瞬間，他便策馬往前奔，其他三人也緊跟其後。
「哪間屋？」燕穆蘇問著，張敏這才反應過來，迅速找尋陳大娘的屋子指說：「那間。」
「好。」
村子不大，眾人一下就來到陳大娘的屋前，燕穆蘇下馬，伸手扶著張敏下馬，確定她站穩後跟剛下馬的鐵大哥說：「鐵大哥，村民，就先麻煩你們了。」
「好，這我們在行，你放心。」
「張姑娘，麻煩領路。」
「敏敏，是敏敏嗎？」裡頭的陳大娘聽到動靜，確認來人後率先喊著。
「大娘，是我。」
陳大娘隨即開門，激動地拉著張敏說：「太好了，你還活著，那些人怎能這樣，怎能這樣。」
陳大娘再三確認張敏並無大礙後，放下心的她才面露愁容：「敏敏，我對不住你，那天他們把我堵在屋裡，等去河邊，都晚了。」
「大娘，沒事，我這不好好的。」張敏安慰著，見陳大娘仍是內疚，趕緊轉移話題說：「對了，大娘，是他們救了我。」
「謝謝，真的很謝謝。」陳大娘不斷地鞠躬道謝。
「老人家，先進屋吧。」燕穆蘇笑著。
「好，好，請進。」
「等等！」追上來的村民大喊，鐵氏兄弟趕忙擋住門口。
「你這妖女，還敢回來。」
「妖女，你叫誰啊！」周景第一個出聲。
「叫她呢！」
「什麼？」周景笑嘻嘻地回著，鐵氏兄弟倒不客氣地大笑起來，張敏這才意會過來，跟著笑了。
「你叫誰妖女。」那人怒回著。
「誰答腔，就誰囉！」周景一副痞痞的樣子，只見那大嬸更加齜牙咧嘴。
「老人家，先進屋吧！」
「可是……」陳大娘有些擔憂地看著逐漸圍上來的村民們。
「大娘，別擔心，你先跟燕兄弟進去吧！張姑娘，你也是。」周景說著，陳大娘這才慢慢往裡走，但還是擔心地往人群看了幾眼。
「站住。」村民們想上前，鐵氏兄弟立馬拔出大刀，眾人這才停下。
等三人一進屋，周景趕忙進院上前關門，擋在門前，鐵氏兄弟則站在一步之前警戒著。
「各位，一切等我燕老弟看完後，再做定奪吧！」鐵大哥大聲一喝，加上兩把大刀，村民倒真的不敢亂動。
進了屋，燕穆蘇扶著大娘坐下，拉過她的手開始把脈，陳大娘則疑惑地看著張敏，她微笑道：「大娘，燕公子是位大夫。」
「張姑娘，村裡得病的症狀，可都與大娘相似？」
「是這樣沒錯。」
「大夫，如果沒救沒關係，只是你得救救敏敏啊！」陳大娘抓著燕穆蘇的手懇切地說。
「大娘，若注意調養，你還能長命百歲呢。」
「燕公子，這是有救了？」
「恩，聽聞這村前陣子大水，再綜合病徵，應是痢疾，我已請人先回俞城備藥材了。」
「謝謝，謝謝。」陳大娘起身就要下跪，燕穆蘇趕緊扶起說：「等治好再謝吧！」
燕穆蘇開門，村民圍滿了本就不大的院子，但也不敢妄前。
「燕兄弟怎樣？」
「如昨天所料的。」
「不愧是燕兄弟啊！」周景開心地拍著他的肩。
「喂！你還是快把妖女交出來吧！」一名男子衝著燕穆蘇說著。
「對啊！如果我村又死人，你負責嗎？」另一人附和著。
「喂！我燕兄弟說能救，就是能救，吵什麼？」周景吼著。
「他年紀輕輕，怎麼可能比得過城裡的大夫。」
「對，對，連有經驗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了，他，怎麼可能？」
「把人交出來。」
隨著三人的話，村民們又躁動起來，你一句我一句的，卻還是無人上前。
「喂！」鐵大哥大聲一喝，眾人馬上噤聲。
「各位，是想救人，還是殺人呢？」燕穆蘇輕聲說著。
「當然是救人。」
「既然眼前有一法子，何不試試？若我的法子不成，張姑娘就在這，到時任你們處置。」燕穆蘇又說，村民們互相看著。
鐵大哥則在周景開口前摀住他的嘴，鐵二哥接著說：「若各位擔心，那以我們萬達莊做擔保可好？」
「既然萬達莊都出面了，那不妨試試。」一名老者說。
「村長，好嗎？」
「貴村是因前陣子大水導致痢疾蔓延，這次疫情所需藥材全由萬達莊包辦，不知村長意下如何？」鐵二哥又補充著。
「先謝過萬達莊莊主。」村長趕緊說著，其他村民聽到也不再反對。
「藥材最慢明日到，在此之前，請家中有患病的，於門前放個板凳，等等我燕老弟會前去會診，此外請各位先將家裡的米全數拿出，之後再由萬達莊補回，另外請將周遭環境都打掃一遍。」鐵大哥說著，村民們紛紛應好離去。
「燕兄弟，雖然我知道你醫術了得，但怎能這樣說話。」周景一臉不悅地說著。
「周公子，沒關係，我也相信燕公子的。」
「張姑娘，你人真好，但你該生氣的，可以生氣的。」
「好啦！你別鬧，幹活了。」鐵大哥硬是將他拖走。
「大哥，少來，你剛那麼威風，還不都燕兄弟教你的，否則你這狗嘴哪吐得出象牙。」
「囉唆！」鐵大哥給了他一拳。
「周老弟，你這是在給燕老弟抬價啊！」鐵二哥笑著說。
「張姑娘，你剛什麼都沒聽到喔！」
「閉嘴！」鐵大哥摀著他的嘴把人拖出院外。
萬達莊的支援隊伍在申時抵達村莊，大夥立馬按照燕穆蘇的指示，開鍋、煮藥、煮湯、煮粥。
「燕公子，吃粥。」張敏端了碗粥放燕穆蘇桌上。
「謝謝。」燕穆蘇道謝，手並未停下書寫。
「燕公子，在寫什麼？」
「村民的調理藥方。」
「大家不都是得痢疾嗎？藥方不都一樣嗎？」張敏看著桌上一疊不算薄的紙。
「痢疾藥方確實相同，這些是事後調養，像陳大娘有氣虛問題，若不調養長年積累，終將成疾。」
「燕公子真是仁醫。」
「過獎。」
「可即便燕公子有這心，村民們怕也吃不起。」
「便得趁這次萬達莊出錢，多調養調養，是吧！」
「可之後又該如何？」
「放心，調養，從飲食上改善，也是能行的。」
張敏還想說些什麼，但看燕穆蘇寫得起勁，也不忍再潑冷水，只叮嚀要記得吃粥便離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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