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禽擇木而棲17

 十七、

與燕穆蘇同行已一個月有餘,期間他們跟了一個商隊一段路,一路上燕穆蘇對自己總是以禮相待,沒有任何踰矩;只是也發現了些事,他雖有書香門第的特殊氣質,但他不嬌貴,能粗茶淡飯;他不多話,甚至有些冷淡,但對任何人都很溫柔,尤其對病人,更是無微不至;除此之外,還有件事,必須趁早做個決斷。

 

今晚兩人在大路林邊紮營,燕穆蘇又往火堆添了塊木頭,才坐回她身旁,兩人倚著大樹,他只是仰頭望月,手輕輕摸著項墜。

「燕公子,那項墜對你來說很重要吧?」

燕穆蘇停下動作,轉頭看著張敏,微笑著輕答:「恩。」

「送你的,定是重要之人。」

「很重要。」

「那定是個氣質非凡的佳人。」

「恩,她是。」

「冒昧問下,莫非燕公子是單相思?」

「不是。」

「既是兩情相悅,為何燕公子要四處漂泊?」

「我。」燕穆蘇頓了下,嘴角的笑也消失說:「我想變得更好,變得可以保護她。」

「莫非是父母反對?」

「是。」

「燕公子,或許對你們男子來說,獨自闖出一番事業,是種擔當、證明,但對我們女子而言,更重要的是與你們同甘共苦,相信你的戀人,不會介意與你吃苦的。」

「當然。」

「既然如此,你更得待在她身旁。」

「可我怕只會讓雙親更反對。」

「方法有千百種,只要攜手面對,終成眷屬,更何況是燕公子這樣的人。」

「真的!」

「我相信,你們可以的。」

「我果然很笨,張姑娘,謝謝你的提醒。」燕穆蘇開心地笑著,張敏至今見過最燦爛的微笑。

「不會。」

從燕穆蘇每次摸著項墜的神情,張敏便能猜出個一二,但她總還期待其他的可能性,如今一切拍板定案,再無退路,自己也該放下這份愛戀,只是就讓她再自私地,喜歡他一陣子。

他才不是柳下惠,而是早有人佔據了他的心,使他看不見他人,既然如此,那她便自作多情地多做件事吧,算是給他們的祝福了。

 

隔天,兩人進村莊,找間客棧下榻後,燕穆蘇便出門找病患。

張敏跟在他身旁當助手,對他是打從心底的佩服,燕穆蘇會先找富有人家,再用其支付的錢去醫治貧苦人家,雖說醫者仁心,但如他這般的,當真沒見過。

華燈初上兩人回到客棧,點了清粥小菜吃著。

「燕公子,我們孤男寡女同行,難免有閒言閒語。」

「問心無愧,何須介懷?」

「你總不希望你的戀人誤會吧。」

「她不會的。」

「好,我直說,我會介意。」

「那再多找個人同行?」

「倒也不用,你若不介意,我們義結金蘭,此後以兄妹相稱即可。」

「以茶代酒?」燕穆蘇舉起茶杯。

「以茶代酒。」張敏說著,拿起茶杯對碰後,兩人一飲而盡。

「今後,我便稱你為,燕大哥。」

「是我該稱你為,敏姐姐吧?」

「你今年貴庚?」張敏疑惑地問。

「十六。」

張敏緩口氣說:「好,以後我稱你為小蘇,可好?」

「好。」

「小……蘇。」張敏有些彆扭地叫著。

「嗯?」

「今後你有何打算?」

「回鄉。」

「好,我也想見見,我那弟媳。」

「敏姐姐,定會喜歡燕兒的。」燕穆蘇笑著,張敏回以微笑。

從燕穆蘇穩重的舉止,張敏原以為最少也與自己同歲,卻不料竟比自己小兩歲;若真如此,燕穆蘇可謂天才,如此年紀有此醫術,可對方父母怎會反對,莫非是門第問題?

 

經過幾日,兩人總算來到大城,張敏便提議多買匹馬,燕穆蘇覺得沒必要,在僵持時萬達莊找上來,請燕穆蘇幫忙醫治一位朋友,張敏便趁機要了匹馬,這才解決問題。

 

張敏以為獨自騎馬跟共乘差不多,可如今她又不能後悔,咬著牙也得學會。

「敏姐姐,放鬆點。」

「好。」張敏苦笑著,她知道要放鬆,可她怕一放鬆便落馬。

「等等。」燕穆蘇停下馬,下了馬又跨上張敏的。

「小蘇,我可以的。」

「挺身,直視前方,握緊韁繩。」燕穆蘇扶著張敏的腰,輕蹬下馬肚,馬緩步向前。

「腰、背放鬆,手輕輕握著,像這樣配合馬步。」

張敏聽著,走了段路,感覺似乎真的放鬆許多。

「很好,不用急,慢慢來。」

「恩,小蘇,之後我自己來就好。」

「好。」燕穆蘇停下馬,又回到自己的馬上。

「小蘇,以後可別隨便教女子騎馬。」

「為何?」

「若是我的戀人,這般對其他女子,我會吃醋的。」

「可燕兒沒說過。」

「沒說,不代表不介意,或許她出於信任,所以選擇不說。」

「恩,敏姐姐,謝謝你,我知道了。」

「不會。」

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,張敏轉頭看了下,果然看到後頭的他又在看項墜。

 

「敏姐姐,你慢慢跟上來。」燕穆蘇說著,便策馬奔向前,身影漸行漸遠。

「怎麼了?」張敏一緊張,身下的馬也不受控地往前奔,她趕緊抓緊馬身,這才安然無事地追上燕穆蘇,只是稍顯狼狽。

燕穆蘇的馬停在路邊,人卻不知去向,張敏望了望林中,猶豫著是否跟進,便看到有人影從林中走過來。

「元兄,你跟姑娘先上馬,前輩,麻煩你跟我義姊共騎一馬。」

「小蘇,你沒事吧?」張敏看著滿身血漬的他,很是擔心。

「沒事,這些不是我的血,敏姐姐,我們先趕到下個村。」

「小子,你騎,我自己走還比你們快。」

「前輩,你身中劇毒,若再運氣,怕我也救不回了。」燕穆蘇說著,快速點了對方的穴道。

「你。」

「前輩,避免你又運氣,不得已,先封住你的穴位。」

「你就不怕追兵來,把我們全滅。」

「人我都放倒了,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人來,趕緊上路,我殿後。」

幾人策馬奔馳,約一刻鐘的時間便進村,一到客棧前,男子抱著女子快速奔到房間,燕穆蘇也隨即飛身趕到。

 

「燕兄弟,這可怎麼辦,霜兒越來越痛苦了。」

「小子,是你說有辦法,我才放了那些人的,如果你救不了,就先拿你來抵命。」

「雖不知前輩身分,但我義弟說能醫便能醫。」

「敏姐姐,讓店家準備熱水,要能完全浸濕身子的程度,我去找藥材。」

「燕兄弟,我去找。」

「不了,這村的藥材不見得齊全,我去還能找替代藥材。」燕穆蘇說著快速離去。

 

當熱水備好,燕穆蘇也回來了。

「麻煩元兄跟敏姐姐先迴避吧!」

「小蘇,我留下來幫忙。」

「不了,前輩留下便可。」

「小娃,就聽你義弟的話,救人要緊。」

「燕兄弟,請務必救她,拜託。」男子抓著燕穆蘇的手懇求著。

「喂,快出去,否則我把你扔出去。」

「走吧!元公子。」聽到前輩的怒喝,張敏趕緊把人拉出去,關上門。

等門一關上,燕穆蘇將藥材丟入熱水,又從懷中拿出黑瓷瓶,打開將其全數倒入水中,用手攪和著,緊接著走向床上痛苦不堪的人,正準備解衣時。

「慢,我來。」稱為前輩的人搶到女子身前,將燕穆蘇隔開。

「前輩,麻煩將姑娘放入水中。」

女子被放入浴桶後,燕穆蘇迅速拿起一旁的木蓋,將其蓋上,僅留露出肩頭的空間,燕穆蘇將雙手搭上她的肩頭,僅片刻,女孩安定下來了,但臉色卻越顯發黑。

「小子,你做什麼?」

燕穆蘇將手收回,從包袱裡拿出竹管,那人卻死死抓住他的手。

「蠱蟲只能用蠱蟲治,前輩,還請放手。」

「你最好真能醫好。」

「這得看前輩了。」

「我?」

「我手上是煉毒蠱用的蠱蟲,特性是能將人體內的毒全數清除,包括體內的蠱蟲。」

「既然蠱蟲也能被滅,還需下毒?」

「須以毒血做引線。」

「然後呢?」

「當體內毒素被清除,蠱蟲會反將宿主毒死,再尋下個宿主,這姑娘沒內力,那是必死無疑,前輩,就另當別論。」

「小子,你打一開始就想把我拖下水了吧!」

「前輩,救還不救?」

「怎麼做?」

「當她體內的毒與蠱蟲被清除時,我會用內力引導蠱蟲往左手走,前輩只需在那時,將手腕劃開覆上,蠱蟲自會被毒血吸引到你體內,姑娘的命便保住了。」

「好,你快點。」

燕穆蘇拿出小刀,在姑娘的左手劃出一道小傷口,打開竹管,不久一隻灰白的蟲爬出,鑽進傷口,他將手放到姑娘的肩上,運氣引導蠱蟲,浴盆中的人臉色漸漸恢復,突然她面露痛苦,但隨即又放鬆。

「前輩,現在。」

那人聽著,毫不猶豫地劃開手腕覆上,感到手腕上一陣搔癢,燕穆蘇拿過布條綁在女子的傷口上,隨即包紮起那人的傷口,看著頗大的傷口,燕穆蘇有些惱,但也不多說什麼。

「前輩,你先休息下。」

「別,你小子,還真不避嫌。」即便全身有些疼痛,那人堅持由自己為女子穿衣,還讓燕穆蘇背過身去。

 

「好了,接下來呢?」

「前輩,先盤坐吧!」

「然後呢?」那人一屁股坐到地上。

「前輩,等等,會疼痛異常,還請務必挺過。」燕穆蘇來到她身後坐下。

「不怕,鬼門關都不知走幾遭了,只是痛點不算什麼。」

「那我們開始。」

 

當燕穆蘇打開門時,那憔悴的模樣,差點沒嚇死張敏。

「元兄,姑娘沒事了。」

「真的,謝謝你。」

「敏姐姐,那桶已是毒水,你讓店家好生處理,我先把前輩扶到另一間房。」

「你沒事?」

「沒事,洗個澡,睡一覺就好。」

「我先讓店家準備熱水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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