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禽擇木而棲26

 二十六、

幾人走了幾日,期間經大城,基於安全,丁香依蘇穎的意思,頂著霍知恩的皮相,到城裡晃晃後便卸下,到下個大城再次裝扮。

這一路蘇穎表面雖平靜的一如往常,但張敏還是察覺到異常:她不像以往熱衷於醫人;雖然她到村莊,依然會先走向藥舖,但卻不流連看是否有需幫助的病患;雖然依舊會醫人,卻不再為路人微小的不適動作駐足;甚至未發現霍知恩在勉強。

「霍公子,要休息下嗎?」張敏看著額上佈滿汗珠的霍知恩說著。

「不,還行。」霍知恩克制著讓聲音顯得正常。

張敏皺眉策馬到蘇穎身旁說了幾句,幾人這才停馬休息。

下馬後,張敏依著蘇穎的話,拆開霍知恩的繃帶,看著傷口的狀態,不用蘇穎說她都知道不妙。

「這小子怎麼了?」丁虎好奇地問。

「傷口有些許感染,需先清理以防惡化,霍兄,抱歉,是我疏忽了。」蘇穎歉疚地說著。

「不礙事的,別放心上。」

「我不都定時上藥了,怎還會感染?」丁虎疑惑地說。

「義父,上新藥前,需先將舊的清除,否則容易引起感染。」

「我有啊!」

「但沒清乾淨啊!哥,你自己看。」丁香將繃帶直接扔到丁虎臉上,上方藥膏明顯新舊交雜。

「我們受傷也都這樣用就沒事。」

「你皮粗肉糙的,怎跟人細皮嫩肉的比,去。」丁香說著翻了白眼。

張敏仔細又迅速地重新上藥包紮。

「謝謝。」霍知恩感謝著,換過藥後身體似乎也輕鬆許多。

「前輩,以後還是讓我來幫霍公子換藥吧!」張敏笑著對丁虎說,此刻她真的不想再有任何變數了。

丁虎剛張嘴,話還沒出丁香便說:「哥,你手沒人巧,就乖乖閉嘴。」

「我也是替這兩個娃著想啊!」丁虎說的委屈。

「越幫越忙,有什麼用。」

「你就比較厲害!」

「至少我有自知之明。」丁香邪笑著。

「你……」

「義父,先趕路,到村莊霍兄也能好好休息。」

「小子,還行?」丁虎有些不悅地看著霍知恩。

「撐得住。」霍知恩點點頭,張敏想說什麼卻被他阻止。

「霍兄,我剛去看過,村莊不遠,你再撐著點。」

「沒事的。」

張敏扶著霍知恩上馬,讓他盡量不再拉扯到傷口。

「一個男人,這麼脆弱,還得了。」丁虎坐在馬上嘀咕著,丁香聽到用力拍了他的背說:「小家子氣,再說,我跟嫂子說去。」

「別,算我怕你。」丁虎說著趕緊策馬逃離現場。

 

隨著離碧川峽越近,霍知恩的傷也漸漸癒合,雖未痊癒但已不影響動武,可張敏仍堅持為他上藥。

看著張敏細心地為自己上藥,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才不顯唐突。

 

一路上,張敏雖與蘇穎以姊弟相稱,但從她的表現,霍知恩知道她對蘇穎是有意的,凡事以他為優先,尚能以姊弟情深來解釋,可一切喜、怒、哀、樂都因他而起,早已超出範疇。

張敏是個好姑娘,聰明伶俐卻不驕縱自恃,落落大方卻進退得宜,不似一般女子固守成規,有主見卻不固執己見,若不論家世背景,她絕對配得上蘇穎;他不知義結金蘭是誰提起的,但從蘇穎作風來看,由他提出的機率很低,若為醫治他絲毫不懂避嫌,一路來全是張敏幫他迴避的,但若由張敏自行提出,霍知恩不解,她為何要斷送自己的路,他不好過問。

他想或許是蘇穎已有婚約,也得到他本人的證實,如此便也理解張敏的作為,她有成人之美,但她也未必輸那素未謀面的女子,況蘇穎的狀況僅是兩人私下約定,倒也未成定局,如此斷自己的路,霍知恩為她感到惋惜,也更感受到她的好。

丁氏兄妹的出現讓張敏變得特別敏感,每當丁虎與自己搭話,她總顯得緊張不安,甚至會略顯無禮地插嘴,偶爾則被丁香強行轉移話題,綜合結果,他推論蘇穎或許是女子,因每當丁虎談起蘇穎或稱謂時便會被打斷,丁虎雖未說完,但幾次下來,仍能抓到隻字片語。

若蘇穎真是女子,張敏的行為就更令霍知恩不解,若她早知實情,就沒義結金蘭的必要,即便是在那之後知曉,但她對蘇穎的態度卻仍有意,那她理當不知的,可若她不知,又為何會阻止丁虎洩漏給自己,一切都自相矛盾。

但無論如何,這都不是他一個外人能過問的,何況此刻,自己也需他們的幫助。

 

「好了。」張敏說著收拾著東西。

「謝謝。」想說的很多,但霍知恩只敢將道謝說出口,張敏點頭致意後便離去了。

 

又是露宿的夜,霍知恩拿著水壺到河邊取水,正當他將所有水壺裝滿時,丁香走到他身後。

「前輩,怎麼了嗎?」他轉身有禮地問著。

「其實我可以不跟你說這些,但良心過意不去。」丁香神情有些困擾。

「前輩,有話直說,沒關係的。」

「簡單說,想就要說出口,不然永遠沒戲。」

「晚輩愚鈍,不懂前輩的意思。」

「你……」丁香指著疑惑的霍知恩,仰天無奈地翻了白眼說:「看你小子還算不錯,就提醒下,你喜歡那張妹子就得說,悶著誰知道,不說了。」

丁香說完擺擺手,悻悻然地離去,霍知恩則愣在原地。

 

霍知恩,雖有些儒家氣息,舉止拘謹了點,讓他們兄妹倆有些不自在,可禮多人不怪,且相較於那些咬文嚼字的書生,小巫見大巫罷了,他仍有習武之人的不拘小節,只是沒兄妹倆的瀟灑;待人處事不錯,出身又好,是不錯的青年,若他真心相待,也是個好歸宿。

丁香一路總愛有意無意地捉弄張敏,除了好玩外,也真心覺得她是個好姑娘,比起沒見過的蘇穆燕,張敏真實多了,若看蘇穆燕不行時,她還能湊合張敏,卻不想因一己之私,誤了她可能的幸福,這才好意提點下霍知恩,但下不為例,畢竟她還是想留著張敏。

 

在碧川峽也待了幾日,畢惜瀅安排一個側邊小院給她們住,待她們如上賓,日子過得也舒適清閒,只是尚蓉被盯得渾身難受,雖不至於貼身在旁,但因習武很容易察覺到投注的視線,蘇穆燕倒像沒事人,要了些書、布料、針線,每天就做這些事;今日見尚蓉悶得慌,這才邀她來水榭品茶,看著蘇穆燕專心優雅的動作,尚蓉有些不好意思說:「穆兒,義母不懂茶,酒倒還能分出一二。」

「酒得釀,得時間,茶,我現在就能為義母沏,你且先喝看看。」蘇穆燕說著,將茶杯遞給尚蓉。

尚蓉不想掃了女兒的興,拿起溫熱的茶杯,輕抿了下,沒有預料中的苦澀,茶香在口中散開,口感滑順,飲下後,還留點甘甜,生平第一次覺得茶,不是苦澀且索然無味的。

「穆兒,你這茶,沏得好啊!」尚蓉大聲讚嘆著。

「義母,喜歡便好,品茗、品酒說來似是高貴,但終歸不也是想讓人體會茶、酒的美好,我這不過是無聊找事的搬弄,義母倒也不必過於拘謹。」

「那給我換大點的杯,這小的,不習慣。」尚蓉將剩的茶飲盡後,將茶杯推回給蘇穆燕。

「好。」蘇穆燕接過,拿了個較大的茶杯,添茶遞回給尚蓉。

「蘇姑娘,真有閒情逸致啊!」畢惜瀅站在水榭外笑說著。

「還得感謝畢寨主,讓我離了雜事,待我們又如此周到,才能有此閒情逸致,寨主若不嫌棄,何不一起。」蘇穆燕說著將添好的茶往畢惜瀅的方向推。

「穆兒,人家寨主事務繁忙,哪能像我們這樣清閒,別讓人困擾了。」尚蓉說著伸手想將茶杯收回,畢惜瀅卻更快拿走,放嘴邊看著尚蓉輕笑著喝下,宣揚自己的勝利。

「本姑娘,今日正好很閒。」畢惜瀅話說完,嘴裡茶香的回甘,確實讓她驚豔,讚嘆道:「蘇姑娘,好手藝。」

「過獎,是寨主你的茶好。」

「少來,就不見我底下的人沖出這口感的。」畢惜瀅說著又將添滿的茶喝盡。

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若不是你的茶好,我又怎能沏出這杯茶。」

「不說這了,近日我有個姊妹要出嫁,想請你隨便趕製件嫁衣,價格你開個。」

「寨主,你說笑了,婚嫁大事,怎能隨便。」

蘇穆燕拿起茶盅,想再給畢惜瀅添茶,尚蓉立馬遞上茶杯擋在前面,蘇穆燕停了下,笑著先為她添茶,尚蓉滿意地自己取回喝著,不忘朝畢惜瀅看一眼。

「以蘇家千金的功力,隨便做都勝過外面的。」畢惜瀅有些失笑的取過重新倒滿的茶杯。

「寨主過譽了,既是隨意,便也不敢收寨主的錢,只怕無法趕在你等的那位到來前完成。」

「你儘管做,交不交得了差,是我的事,只是錢,我一定會給。」

「知寨主大度不計較,可若做不好,我實不敢收,那可會砸了自家招牌的。」

「收不收,不是你決定的,倒是你不差個信,報個平安?」畢惜瀅放下手中的杯。

「我留了信給丫鬟,寨主不必費心。」

「你就沒特別想聯繫的人?」

「寨主想我聯繫誰?你口中的朋友嗎?」

「是。」

「可惜,我身旁真無你所述的那位朋友,無從幫忙。」

「怎麼可能,我可是追查很久,你絕對知道是誰。」畢惜瀅有些激動地說著。

「寨主姑娘啊!你這不刁難嗎,我家穆兒長得這般漂亮,追求的絕不在少數,隨便個誰送幾次東西到家裡,她就一定得認得嗎?」尚蓉訕笑道,將茶杯推到蘇穆燕面前,用手催促續杯。

「你不說,沒關係,我們慢慢等,好好做你的嫁衣吧!」畢惜瀅將杯中茶飲盡,轉身離去,在與柳儀錯身後,柳儀一如既往地朝蘇穆燕鞠躬點頭才跟著離去。

待兩人身影消失在盡頭後,尚蓉才好奇地問:「穆兒,你真不認識她說的那人?」

「我認識的人中,真沒她形容的男子。」蘇穆燕笑著給尚蓉添茶。

「莫名其妙,自己追不到男人,跑來亂綁人,吃飽太閒。」尚蓉邊將茶吹涼邊說。

「義母,別氣,有人管吃、管住,也沒什麼不好。」

「你就人太好,但放心,有義母在,不會讓她欺負你,只是你義父到底來不來。」

「義父或是有要事耽擱了。」

「什麼事比你這女兒重要,真是。」尚蓉心中越想越氣,最後甚至起身來回細數丁虎的不是,口渴了就喝口茶再戰,蘇穆燕在旁聽著,盡責地為尚蓉添茶,尚蓉口中雖唸著不是,但聽得出關心。

且不說丁虎,尚蓉如此將自己視如己出,蘇穆燕是感動的,兩人相處不到一天,畢惜瀅就來請人上寨,她二話不說地跟上,或許是出於俠義,但一路上的呵護備至,蘇穆燕還是能感受得到的;看著尚蓉來回走動的身影,這夫妻倆真是絕配,事情過後,她得想法子讓他們復合才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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