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禽擇木而棲27

 二十七、

明日便抵達碧川峽下的城鎮,霍知恩僅剩些許傷口的痂未脫落,行動上與常人無異,已無須再上藥,但張敏仍偏執地每天幫他塗抹藥膏,減緩傷口癒合時的發癢,雖也提過請丁虎代勞來婉拒,但有先例,張敏說什麼也不肯,而丁香嫌麻煩,蘇穎就算本人願意也不可能。

張敏收拾著藥膏,霍知恩整理著衣著邊說:「謝謝。」

張敏將一切都整理好後,面向霍知恩慎重地說:「霍公子,有話便說,張敏聽著。」

「張姑娘,霍某不懂你的意思。」

「自丁前輩他們出現,你一路似有心事,欲言又止的,不如此時說開吧!」

「張姑娘,真是細心,我確有些疑惑,但身為外人,實不便過問。」

「霍公子,我就明說,你也別見怪。」張敏見霍知恩半推辭的態度,禮貌也打過了便也不再迂迴。

「請說。」霍知恩說的冷靜,內心卻緊張起來。

「明日就到碧川峽,會發生什麼不知道,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,霍公子有何疑問就問吧!我若能答便答你。」

他不意外她說出這番話,對上張敏認真的神情,又想起那日丁香的話,霍知恩在心中吐了口氣,緩和下情緒說:「實話說,我只是疑惑該稱蘇穎為蘇兄,還是蘇姑娘。」

「其實你直接問她本人就能知道的。」

「是該問他本人。」霍知恩苦笑著,可丁香跟張敏不曾給他機會。

「抱歉。」

「張姑娘,為何道歉?」

「關於小蘇的事,我不希望透過我的口來說,但我跟丁前輩卻有意阻止你過問,此刻卻又因你的不知而防著你,說來是自私的。」

「張姑娘,不必太過內疚,追根究柢,我不過是個外人,還是受惠於你們的外人,本就不該多做過問,而你的作為也在情理之內,真的不必介懷。」

「謝謝你的安慰,就像方才說的,我能答便答你,至於他們怎麼想的,還請你問過本人再下判斷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小蘇是姑娘家,至於稱呼,你問她本人吧。」

「好,霍某好奇,前輩們出現前,你們不表明蘇姑娘身分,我能理解,但前輩出現後,何以要繼續隱瞞?」

「以霍公子的聰明才智,一路肯定觀察到,對小蘇心生愛慕的不在少數。」

「你是怕我也陷進去?」

「我不是針對你,而是要讓男子斷念比女子還難上許多,至於前輩,我不清楚她為何不讓你知曉。」

「你怎不怕我看上你呢?」

「我目不識丁的漁村姑娘,哪是你會看上的。」

「張姑娘何須妄自菲薄,你姿色不俗又落落大方,定有人欣賞。」霍知恩說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。

「霍公子,不必安慰,我招來的也只會是禍端罷了。」張敏想起那縣太爺公子,心中不免掀起一股惡寒與厭惡。

「張姑娘,霍某想問個唐突的話,若你不想答便不答,只希望你別介意。」

「你說吧!」

「不知張姑娘對蘇姑娘是抱著怎樣的想法?」

「我……霍公子,為何這麼問?」霍知恩這問題在張敏的意料之外,也知若自己堅稱是姊妹情,霍知恩必無法追問,但她還無法坦然說出口。

「以霍某認知,你對她不似手足之情,或許是之前你不知她的身分,心生了愛慕,可如今不知你的想法又是怎樣的?」

「……」霍知恩的問題或許失禮,可張敏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失禮,而是訝異,他察覺的超出預想太多,或許能藉由自己看他對女子相戀的態度,這也是她最擔心的點,若他斷不能接受,那未來只會是阻力。

「這問題確實唐突,張姑娘也無須回答,是霍某失禮了。」

「我是喜歡小蘇,那又如何?霍公子是想指謫我荒唐嗎?」

「非也,只是蘇姑娘已有婚約在身,而你又是女子,我……」

「小蘇有婚約,那是她的事,我喜歡她是我的事,她無須知道,而又是誰規定,女子不能愛慕女子。」張敏打斷霍知恩的話。

「我的話若讓你感到不適,我先跟你道歉,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。」

「這麼說來,霍公子還是覺得女子相戀,很是荒唐。」

「女子相戀是不合世道,但張姑娘是因情勢所致並不荒唐,且蘇姑娘也有歸宿,霍某只希望張姑娘別太執著。」

「霍公子話中之意是,若今天我跟小蘇在一起,你會覺得不妥,甚至反對嗎?」

「張姑娘,這蘇姑娘已有婚約,你們怎麼可能在一起。」

「還沒成禮,結局怎樣還不知道呢。」張敏激動地說著。

「張姑娘,我真沒有要指謫你的意思,真的,若惹你不悅,霍某在此誠心道歉。」霍知恩起身就要向張敏鞠躬。

「不用,你沒錯,誰都沒錯。」張敏無力地說著,似在應著霍知恩又似在與自己對話。

「張姑娘……」霍知恩輕喚著,看著從激動到有些頹然的張敏,突然得出個大膽的結論,他小心翼翼地說:「莫非與蘇姑娘有婚約之人,也是女子?」

張敏震驚地望著霍知恩,得到回應的霍知恩低頭沉思著:「可這……」

「霍公子,我不管你怎麼想,若你敢阻礙小蘇,我張敏拚上這條命也會阻止你,若你還有點良知,看在小蘇救過你的份上,別成了落井下石的那位。」張敏憤然起身說完,開門便頭也不回地離去。

「我……」霍知恩錯愕地望著張敏的背影,對著空氣說:「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
「所以說,沒事繞那麼大圈做啥,活該。」丁香說著走進房裡。

「前輩!」

「這種事啊!就得單刀直入,你這不沒事找事了。」丁香坐在桌前倒了杯水。

「前輩也知蘇姑娘的事了?」

「你還有心情管別人的事?」丁香訕笑著。

「我……」

「小子,你的事我不管,我只問你是敵是友?」

「晚輩並不想與你們為敵。」

「你意思是當不成友了?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算了,不逗你,世道是怎樣的,我很清楚,不怪你,但有件事得說,誰敢壞小穎的事,就是與我們作對,我們也不會讓他好過,若明日一早你還無法站定立場,便留在這吧!」丁香說完就要離去。

「前輩,不覺得荒唐嗎?」

「那是你的事嗎?」

「怎麼算,蘇姑娘也算我救命恩人,我不想她……」霍知恩找不到合適的話。

「小子,那你這可是恩將仇報啊!」

「難道前輩忍心,讓蘇姑娘被世人唾罵?」

「小子,你能理解張丫頭,怎就不能理解小穎,把性別去掉又有什麼差異,其實我不奢求任何人理解她們,只求別來阻撓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你現在該煩惱的是張丫頭,別瞎煩惱我家小穎的事。」丁香指著霍知恩鄭重叮囑後轉身離去,馬上傳來一句嘀咕:「哎呀!又多此一舉。」

 

晚膳過後,霍知恩敲響張敏的房門,張敏原先不想理會,但回想下午的事,自己確實有些失禮,有所理虧就開了門。

「張姑娘,方便借步說話嗎?」霍知恩笑著向張敏鞠躬。

「請進。」張敏來到桌前坐下,霍知恩不關門跟著走到桌前。

「下午惹張姑娘不悅,霍某先行道歉,抱歉!是霍某思慮不周。」霍知恩面對張敏又深深一鞠躬說。

「霍公子別這麼說,我也有失禮的地方,抱歉。」

「這算冰釋前嫌嗎?」霍知恩笑著。

「霍公子都不介意了,我再掛懷,不顯得小氣。」張敏回以微笑。

張敏的笑,讓霍知恩如釋重負,他閉上眼,心中定下了心。

「霍公子是有話要說嗎?」

「其實我下午想說的是,蘇姑娘已名花有主,張姑娘何不早日放下,然後……」

「然後?」張敏看著霍知恩,心想他若要害蘇穎,她拚死也要阻止他。

「不知霍某有沒有榮幸,成為張姑娘下個考慮的人選。」

「什麼!」張敏瞠目結舌地看著霍知恩。

「霍某只想傳達這個意思,沒想如此口拙,惹得張姑娘不悅。」

「等等,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?」張敏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。

「沒有。」

「你確定是我,不是小蘇?」

「張姑娘,難道希望我選蘇姑娘嗎?」霍知恩無奈地笑說著。

「不,不准,但……沒道理啊!」張敏百思不得其解。

看著張敏認真煩惱的模樣,霍知恩覺得挺可愛的笑著問:「張姑娘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麼?」

「當然是幫小蘇找到幸福。」

「然後呢?」

「你到底想做什麼?警告你別亂來喔!」

「幫蘇姑娘。」

「怎麼突然想幫了?」

「你想幫,我就幫。」

張敏疑惑地看著霍知恩,他卻笑著說:「我想這樣你能更快放下,只是到時麻煩張姑娘別忘了我。」

「不覺得荒唐了?」

「丁前輩說那不是我該煩惱的,蘇姑娘又是我救命恩人,沒有不幫的道理。」

「那你話還說那麼漂亮。」

「非也,只要是張姑娘想做的,我都幫,真心不假。」

「你……本來就這麼油腔滑調的。」張敏聽得有些不習慣。

「霍某知道,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,但我願意等。」

「如果我一輩子都放不下,你等一輩子嗎?」

「等。」

「說的容易。」

「我會用行動證明給你看,且若張姑娘是輕易放手之人,霍某或許就不喜歡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若無事,霍某先行告退了。」霍知恩起身鞠躬。

「喔!」張敏呆呆地起身回敬著,霍知恩便離去了。

 

霍知恩回房關上門後,重重地吐一口氣,慶幸道:「還好,她沒直接拒絕,那就還有希望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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