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禽擇木而棲21

 二十一、

痛,全身猶如骨肉分離般,不,還有更重要的事。

信!

霍知恩睜開雙眼,疼痛似乎消失了,立即起身搜尋四周。

「公子,你現在還需休養……」

找不到信的霍知恩無視眼前的女子,一心想下床,女子起身阻攔,見阻攔不成,雙手用力將他推回床上。

『啪!』隨著清脆的巴掌聲,霍知恩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人。

「這位公子,有什麼需要請開口,但若你再亂動,導致傷口裂開、出血,相信我,你不會太好過。」眼前女子面帶笑容,語氣客氣,但透露出些許的殺氣。

「我的包袱。」

「公子放心,幫你收妥了,請安心養傷。」

「那很重要,可以讓我看一眼嗎?」

女子嘆了口氣離開床邊,取了包袱輕放到他面前;他連忙接過,正要打開時,卻停頓的看了眼女子。

「不確認嗎?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若我們有心取你身上的物品,便也不會救你。」

「慚愧,慚愧。」

「先把藥喝了。」女子端起一旁的藥,用湯匙舀一口,就到他嘴邊。

「我自……嘶-」警戒一放鬆,疼痛瞬間爬滿全身。

「別逞強,來。」女子輕推湯匙,他難為情地喝下。

湯碗見底,女子將包袱置於床腳,又扶他弄個舒適的姿勢。

「我叫霍知恩,感謝姑娘救命之恩,他日定當湧泉相報。」

「我姓張,但救你的,不是我。」霍知恩疑惑地看著女子,但她顯然無視他的疑惑繼續說:「總之,你身中數刀、數箭,雖已縫合,但有些深及見骨,得靜養,避免傷口裂開,再者毒剛解,身子虛,如今若再失血,怕是華陀在世也救不了。」

「那……」霍知恩正要開口時,張敏從懷裡取出竹管,從中抽出銀針,笑了下,毫不猶豫地往霍知恩的手臂扎下去。

「張姑娘,這是……」

「真好用。」看著昏過去的霍知恩,張敏滿意地收起竹管。

 

當兩人再度上路,蘇穎並未換下面具,但基於安全仍是男裝打扮。

在行經林邊小路時,突然衝出一名男子,侷促不安地直往後看,衣服殘破,鮮血自袖口不斷滴落,步履蹣跚仍不斷往前跑,或是傷重,或是體力不支,一個踉蹌後,便倒地不起。

蘇穎立馬上前,將其帶往另一邊林中樹後,讓他服下一顆藥丸,吩咐張敏先幫他簡單包紮,又脫下他的外衣披上,便轉身去引開追擊的人,速度快到張敏連阻止都來不及。

看著男子的傷勢,張敏有種不好的預感,刀傷、箭傷外加毒,怎麼看都是大麻煩,但蘇穎不可能見死不救。

張敏無奈地取出血蛭,將其置於明顯發黑的傷口,以此取出毒血,再止血包紮。

趕路卻攤上麻煩,想著張敏不自覺地加重包紮力道,再想反正蘇穎說過,綁緊也是止血的好方法,便心安理得起來。

路上,蘇穎告知她,蘇穆燕因被宰相之子纏上,而遠走她義父家躲避;再看眼陷入昏迷而一臉安詳的男子,除了嘆氣,她不知還能怎樣。

真不知,該說蘇穎是太有自信,還是太沒危機意識,又或太天真,如今蘇穆燕極可能陷入危險,她卻仍不疾不徐;原以為蘇穆燕惹上的只是一般富家子弟,不料竟是宰相之子,讓她更加擔心她們倆的處境,被色慾薰心的男人,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,甚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。

只希望『好人有好報』這話,真能在她身上應驗。

 

見蘇穎歸來,張敏便下樓,吩咐小二送些簡單料理,讓兩人簡單地果腹。

「小蘇,這傷患你有何打算?」

「他的傷勢,若想移動,至少得休養幾日。」

「你可有熟人能暫時收留他?」

「有,但不合適。」

「你是怕那些仇家找上。」

「是。」

「可我們帶著,那風險豈不更大。」

「敏姐姐,他得跟我們同路。」

「怎說?」

「這個。」蘇穎將霍知恩的包袱打開,指著刻有『鎮安侯』的令牌說。

「與這有何關聯?」

「鎮安侯霍斌,如今唯一能與宰相制衡的人。」

「你……等等……不行,我還是覺得不妥。」

「有何不妥?」

「這牌能不能用都還沒個準,他重傷,我不會武,最後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,不妥。」

「若敏姐姐擔心,可返回蘇州,我帶著便是。」

「小蘇,你得知道,無論你要做什麼,前提是你得活著,活著,懂嗎?」張敏壓抑滿腔的激動,盡量說的平和,但句尾還是忍不住加重語氣。

「我懂,我會小心的。」

「你不懂,你可曾為你的燕兒想過?」見蘇穎仍不放棄,張敏激動地說著。

「有。」

「你沒有,你以為抓住這可能的解套機會,就是為她想嗎?」

「我沒這麼想。」

「但你這麼做,卻可能把你的命賠進去,我相信對她來說,你的命才是首要的。」

「我……」蘇穎的神情似乎有些動搖。

「兄臺,張姑娘說的對,你不能為我搭上性命。」霍知恩打斷蘇穎的話。

「你可有什麼不適?」蘇穎淡淡地說,示意霍知恩別起身。

「睡一覺,好多了。」霍知恩靠著床柱又說:「霍知恩,還不知兄臺貴姓?」

「蘇穎。」

「蘇兄,你們救我性命,已仁至義盡,之後真不敢再勞煩兩位。」

「既然救了你,我便得保你無礙。」

「霍某,真不敢,也不願拖兩位下水。」

兩人一來一往的談話,讓張敏的情緒也緩了下來;雖然搬出蘇穆燕有點效果,但依蘇穎的個性,即便最後同意不帶霍知恩同行,也定得等他狀況安穩後才願上路,於是她說:「霍公子,你可有辦法行動?」

「能。」

「不可,你還需休養幾日。」蘇穎說著。

「霍公子,我們正在趕路,我義弟是個固執的大夫,你若不能行動自如,他是不會放你走,因此只能勞煩你同行。」張敏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對霍知恩說。

「敏姐姐,現在上路,對他有害無利。」

「有你在,不會有大岔子,況且這待久了,被他仇人發現的機率更大。」

「我會注意的。」

「蘇兄,張姑娘說的有理,就照她說的,我們盡快上路吧!」

「我去安排馬車。」見兩人堅持,蘇穎說著拉開門。

「馬車太招搖,騎馬就好,霍公子可以吧。」

「可以。」

見蘇穎轉身又想說什麼,張敏走到床邊說:「小蘇,若你堅持,我不介意現在多補他一刀,一切都省了。」

「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。」蘇穎收緊拳頭。

「你可以試試。」張敏將木簪取下抵在霍知恩的頸上。

「我去準備東西。」蘇穎說著,奮力關上門。

「抱歉。」張敏說著將木簪移開。

「是我該抱歉,害你們爭吵。」

「其實都沒錯。」

張敏背對霍知恩熟練地將頭髮盤起,把木簪重新插回,在離開房前,轉身面對他,語氣平淡地說:「霍公子,上路前,還是多做休息。」

 

走出客棧,蘇穎找個隱蔽的角落,蹲坐下來,雙手依然緊握著。

她怎能這樣,她怎會這樣;她怎麼能輕易拿別人的命來要脅,她不該會才對,難道自己又做錯什麼?

她當然知道要保重性命,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很小心,也從未有差錯;她答應過燕兒會保重性命,她便一定會做到。

也知道,若自己出什麼事,燕兒會很傷心;從運功解毒時,燕兒在旁擔憂的神情便知,因此她都強忍著疼痛,盡量表現的輕鬆;為不讓燕兒擔心,她曾想偷偷解毒,被燕兒發現,她勃然大怒地說:「我醫術雖不如你,可關鍵時刻保你一命,總沒問題吧!雖心疼你解毒的痛,但杏兒,你若敢悄無聲息地消失,我絕不原諒你。」

敵人的敵人便是友,她幫霍知恩,讓對付斐子龍多張牌又有何不對?

燕兒說過,手裡的牌越多,勝算越大,而可能成為王牌的霍知恩,又怎能輕易放棄。

『無論如何,我都會保護燕兒的。』

下定決心的蘇穎,起身去置辦剩下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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