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八、
自那日嚐過蘇穆燕的茶後，畢惜瀅便三不五時以督促嫁衣進度跑來蹭茶，順道跟尚蓉鬥鬥嘴。
這日蘇穆燕坐在繡架前，專心致志地繡著嫁衣，畢惜瀅依然坐在一旁品嚐她沏的茶，尚蓉則伺機搶茶。
「寨主丫頭，你讓人趕嫁衣，又要人給你沏茶，這不是故意找碴嗎？」尚蓉說著把茶盅裡的茶全倒到自己的杯裡。
「尚女俠，你喝的可比我多啊！」畢惜瀅指著比自己大上幾倍的茶杯。
「怎麼，堂堂碧川峽，請不起一杯茶。」
「不，找你女兒碴的，是你。」
「歪理，賠你不就好。」尚蓉拿起熱水，隨意往茶壺裡沖，水滿就往畢惜瀅杯裡倒，畢惜瀅笑著拿起茶杯喝了口，面帶愁容地搖頭，尚蓉立馬給自己倒一杯喝下。
「怎麼差這麼多。」方才的茶淡然無味。
「義母，還是我來吧！」蘇穆燕將壺中的茶倒出，優雅且緩慢地再次回沖。
「尚女俠，術業有專攻，別亂來啊！」
「你厲害，你來。」
「我可有自知之明喔！」畢惜瀅舉雙手投降著，又看向一旁完成一半的嫁衣讚嘆道：「蘇姑娘不只沏了手好茶，還繡得一手好花，不愧是繡坊千金。」
「那是，也不看看是誰的女兒。」
「尚女俠，你還要不要臉啊！」畢惜瀅指著臉皮嘲笑著。
「我女兒都沒說什麼了，你管得著。」
「哎呀！人家皮薄，哪有妳厚啊！」
「那是孝順，你忌妒就說吧！我不會跟你這丫頭計較的。」尚蓉一臉得意，在蘇穆燕將茶倒進茶盅後，馬上把茶杯推到她眼前，她便笑著為她添茶。
「好喝。」
當畢惜瀅想開口時，一旁柳儀上前附耳說了些什麼，她喜上眉梢地說：「知道了，先招待他，我馬上過去。」
「寨主忙去，我們就不送了。」
「蘇姑娘，有貴客到，要不要一起去瞧瞧。」畢惜瀅語氣客氣，態度卻不容拒絕。
「畢寨主，若不介意。」蘇穆燕笑著。
「那一起走吧！」畢惜瀅說著，一馬當先地走著，柳儀對著蘇穆燕兩人行禮後也跟了上去，蘇穆燕則緊跟其後。
「穆兒，沒問題嗎？」尚蓉拉著蘇穆燕的袖襬小聲問著
「不有義母在嗎。」蘇穆燕笑著。
「對，義母給你靠。」尚蓉連連點頭，不再說話專心戒備著。
若屏除劫蘇穆燕這件事，尚蓉是挺喜歡畢惜瀅這人，有身為寨主該有的氣度，為人豪爽，人也好相處，雖經常跟自己鬥嘴，但能暢所欲言倒挺解悶的，面對講話總很文雅的蘇穆燕，她連玩笑話都說不太出口。
雖然從蘇穎報上名後，寨裡的人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，眾人應是不會有危險的，但張敏望著大廳四周戒備的人依然有些緊張，霍知恩在旁安撫著，丁香坐著一腳踏在另張椅子上，毫不在意地剝著桌上的花生往嘴裡放，為以防萬一，丁虎與趙震在山下見機行事，蘇穎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內門看。
畢惜瀅一出內門，馬上掃視廳裡的眾人，雖不明蘇穎為何要戴著面具，但仍笑著說：「燕兄弟，別來無恙，近來，可好？」語畢坐上中央大位。
蘇穎並未理會，視線停留在位於柳儀之後的蘇穆燕身上，張敏順著她的視線知道，那便是她的燕兒，今日一見，那優雅的氣質與出眾的外表，驚為天人或許還不足以形容，自己根本比不上，難怪蘇穎會對她如此癡迷，而張敏落寞的神情全落入霍知恩的眼裡。
尚蓉從蘇穆燕的神情，知道她一定認識那戴面具的小伙，但丁香的出現倒讓她意外，丁香用眼神示意，尚蓉便一起靜觀其變。
「燕兄弟，我請你的知己到寨裡作客，還望見諒。」
「既然我來了，你便放了燕兒。」蘇穎說著，畢惜瀅無法從她的眼神判斷她的情緒。
「燕兄弟，這話可不對，怎把我說得像壞人，我請她來作客，待她如上賓，哪有放不放的問題，不信你問她。」畢惜瀅坦蕩地說。
「真的？」蘇穎看著蘇穆燕說。
「真的。」蘇穆燕笑著說。
「哎呀！傻穆兒，你怎說真話呢。」尚蓉趕緊將蘇穆燕拉到一旁輕聲說。
「畢寨主，對不起，我錯怪你了。」蘇穎向畢惜瀅鞠躬道歉著。
「倒也不完全錯怪，我請她來作客，是為了引你來，因此你沒來我確實不能送她回去。」
「那你放不放人？」
「放，只要你做出選擇。」畢惜瀅決定不在字上多做糾結。
「什麼選擇？」
「我，還是她。」
「我不懂你的意思。」
「你若選我，在你懸壺濟世的路上，我能助你完成，金錢上蘇姑娘或也能提供，但江湖官道我可比她強得多，能讓你救任何你想救的人，若選蘇姑娘，那可就未必了。」畢惜瀅自信地說著。
「我不懂懸壺濟世，跟選你還燕兒有何關係？但若你非得我選，我選燕兒。」
「你確定？若哪天你救了個仇敵眾多之人，她可救不了你的。」
「無須那麼多假設，只要不危害到她，無論何時我都選燕兒。」
「你要沒了，可就不能懸壺濟世了。」
「連燕兒都保護不了，談何懸壺濟世，若照你的說法，那麼該選擇的是燕兒，不是我。」
「怎麼說？」蘇穎的回答，掀起畢惜瀅的興趣。
「我若因救人而死，心甘情願，但燕兒她可以選擇不跟我。」
畢惜瀅笑了下說：「人你隨時可以帶走，但我現在身中奇毒，在場約莫只有你能解。」
「我幫你解。」蘇穎二話不說地答應，意料中的反應增添畢惜瀅的信心。
「但若你要帶她走，就不用幫我解毒，若你要幫我解毒，她也就沒留著的價值。」
「死丫頭，你敢。」尚蓉將蘇穆燕護在身後大罵著。
「這是我的地盤，當然蘇姑娘若不想死，求他別救我就好了。」畢惜瀅邪魅一笑。
「喂！小子，她想死就讓她去，別把我家娃娃拖下水。」
「燕兄弟，你可想清楚了。」
「呵呵。」看著眼前的狀況，張敏不禁笑出聲，多麼相像的場景，她想或許蘇穎很疑惑，怎麼大家都愛她選擇某人的生命，而那不過是他們的自以為是，以為了解蘇穎。
「這位姑娘，有什麼好笑的。」畢惜瀅看向張敏。
「我笑堂堂寨主大人，怎麼也這麼膚淺。」
「怎麼說？」
「相信寨主大人，是對小蘇有一定了解才會出此計策，但那不過是自以為是，你根本搞錯重點了。」
「哪裡錯了。」聽張敏這麼說，畢惜瀅倒來了興致。
「你一開始就不在局裡，應該說，小蘇在蘇姑娘入局後，就沒打算讓其他人入局了，連參賽資格都沒有的你，到底在爭什麼？退百步說，若今日蘇姑娘無情便罷，可人家亦有意，你這般堅持，不會兩敗俱傷嗎？」
「如你這般平凡，當然沒得爭，可我就不同。」
「哈，我不懂這傢伙有什麼值得堅持，除了醫術外，其他不過湊合，從不避嫌，到處招蜂引蝶，一不留神，後面就跟了堆痴男怨女，光擺平那些人就夠了，當以為都擺平時，還會殺出像你這種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，根本防不勝防，做事又超固執，難以溝通，除了那蘇姑娘，誰也勸不聽，到底哪裡好。」張敏一口氣全說完，語畢丁香笑著遞了杯茶給她，她一口喝下。
聽著張敏的話，蘇穎無奈地看著蘇穆燕，而後者回她一個寵溺的微笑。
「姑娘，你這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。」
「對，我曾經喜歡過她，但她就是個女的，我有什麼辦法，只能放棄。」張敏將喝乾的茶杯遞回給丁香，兩手一攤。
「女的！」畢惜瀅震驚地看著蘇穎，蘇穎對她點頭表示承認，她頹然地坐在椅子上，不久慢慢起身說：「罷了，罷了，你們自己玩吧！」
「你的毒。」蘇穎說著就要上前。
「謝謝，不重要了。」畢惜瀅伸手制止她。
「怎麼不重要。」蘇穎又想向前時，蘇穆燕來到她身旁說：「杏兒，寨主沒事的。」
「你意思是我騙人了？」這下畢惜瀅有點惱了。
「非也，畢寨主確實中過毒，只是我早幫你解了。」蘇穆燕笑說著。
「不可能，我今早運氣，明明還不順的。」
蘇穆燕看向柳儀笑而不語。
「你說。」畢惜瀅皺著眉看著柳儀，頭似乎真的開始隱隱作痛。
「屬下怕寨主因長期毒害傷了身，這才自作主張讓蘇姑娘為你解毒，但為免寨主懷疑，讓蘇姑娘另開個會氣血不順的藥方，瞞著你是屬下的錯，屬下甘願受罰。」柳儀說著跪下請罪。
「你，之後再找你算帳。」畢惜瀅說著拂袖而去。
正當眾人面面相覷，不知怎辦時，一個聲音響徹大廳：「事情怎麼談妥的，穆娃娃沒事了？」
眾人望向門口的丁虎，丁香率先發難大喊：「哥，你沒事跑上來做什麼？」
「我……是他們說事情都談妥了，寨主請我們上寨作客的啊！」
「你怎麼那麼蠢，人說什麼是什麼。」尚蓉衝到丁虎面前，連戳他額頭罵。
「人家信物都送來了，又誠心誠意的，我也是擔心你們啊！」丁虎小聲地說著。
「嫂子，也別怪丁大哥，我們是商量過才上來的。」趙震趕忙打圓場，隨著幾句寒暄後，幾人開始交換情報，張敏跟霍知恩則在旁看著。
「柳公子，謝謝。」蘇穆燕對柳儀行禮。
「是柳某該跟你道謝，燕姑娘？」
「蘇穎。」
「蘇姑娘，寨主真的只想請這位蘇姑娘來寨中坐坐，別無他意，還望你別太怪罪她。」
「燕兒不氣，我便好，只願別有下次，我不喜歡。」
「我會轉達的，那我先下去為各位準備房間，告退。」柳儀向兩位鞠躬。
「麻煩了。」蘇穆燕笑著回禮，柳儀便離去了。
「杏兒，這兩位是？」蘇穆燕看著張敏跟霍知恩。
「她是我結拜的義姊，張敏，這位是……」
「霍知恩，鎮安侯霍斌的次子。」
「蘇穆燕，杏兒的……」
「戀人。」還未等蘇穆燕說完，蘇穎便搶著說。
「對。」蘇穆燕看著蘇穎笑著點頭。
「小蘇，恭喜你們總算見面了。」張敏笑著，如釋重負。
「謝謝敏姐姐。」蘇穎笑得很是燦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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