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六、
張敏闔上書，下樁，向店小二要了盆熱水，端回房，將盥洗水弄到合適的溫度，取下架上的布巾浸濕、擰乾。
「徒兒，真是勤奮。」畢惜瀅略帶沙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，張敏轉身，在床上打坐的畢惜瀅仍維持著姿勢，似乎不打算動，她將溫熱的布巾塞到畢惜瀅手裡後又走出門。
「真是……」畢惜瀅笑了下，攤開布巾輕擦著臉，溫熱讓她放鬆地呼了口氣。
張敏端著清粥小菜回房，將畢惜瀅的碗筷擺好後，攤開書逕自吃起飯，畢惜瀅笑著將布巾扔回盆裡，張敏無語地看她一眼後，視線又回到書本上。
「還在氣？」畢惜瀅拿起筷子，隨意地吃了起來，張敏將書移向她，指著上面某個字，畢惜瀅看了眼，讀出音，還貼心解釋意思，聽完張敏面無表情地拿回書繼續看著，沒想搭理畢惜瀅。
「我都懷疑誰才是寨主了。」畢惜瀅仍笑笑地說。
「寨主這席話，屬下承擔不起。」張敏冷冷地說。
「可你不是啊！」畢惜瀅笑得更開。
「你又想做什麼？」張敏無奈地看著畢惜瀅說。
「帶你出來玩，別一副怨婦臉，有什麼話就說吧！」
「說什麼？」
「我看你似乎很有意見，說說。」
「對『寨主』的作為，我怎敢有意見。」張敏刻意把『寨主』兩字說得有禮。
「好，那說你這一路的想法。」畢惜瀅未拿筷子的手，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起來，張敏知雖然她仍笑著，但這舉措要不是她又想到整人點子，就是她開始不耐煩，打馬虎眼只會更慘。
「你……」張敏吸了口氣後說：「我只是覺得身為寨主，一聲不響偷溜出來，把寨務全丟給柳總管，實在不妥，但也就如此。」
「嗯～我有個問題。」畢惜瀅笑著，但那笑容讓張敏頭皮有些發麻。
「什麼？」
「你那些鬼畫符，柳儀真的看得懂？」
「……」私下與柳儀通信被發現，張敏起初有些驚訝，想想又有些理所當然，畢竟自己各方面都不如她。
「你就繼續送鬼畫符給他，只是既然出來了就開心點，不然會錯過很多好玩的。」
「我不覺得哪裡好玩。」
「再等等。」畢惜瀅給了個玩味的笑後就安靜吃起飯。
蘇穎等人離開後的幾天裡，畢惜瀅教她識字，但普遍會用的字皆是柳儀教的，畢惜瀅專教些亂七八糟的；武術倒是挺認真的，傳授她防身三招，雖遇高手沒太大作用只能逃，但她說世上高手屈指可數，若熟練這三招便能橫闖半個江湖，張敏不知這話的真實性，但每日勤練總歸沒錯。
某日半夜，畢惜瀅突然闖進房，點了她的啞穴，便抓著她溜出山寨，兩人晝夜不分地快馬趕路，花不到一半時程便到豫城，一碰床，張敏直接睡去一日，之後畢惜瀅每天帶她到處吃吃喝喝，張敏搞不清她的想法，也沒能力讓她回寨，只能偷偷託人帶信給柳儀，如今被發現，畢惜瀅不但不怒還不阻止，真不懂她腦袋到底都裝些什麼？
為了方便行動，蘇穆燕兩人決定到豫城後與斐子龍拉開距離，再伺機解救霍知恩，當馬車一抵豫城，蘇穆燕便要求下車。
「蘇姑娘，怎麼了？」斐子龍不解地跟著下車。
「一路有勞斐主事了，如今已到豫城，實不該再勞煩公子，我姊弟倆就此別過。」
「蘇姑娘客氣，這人生地不熟的，你還是隨我回驛館打點後再啟程。」
「我們不是官人，不合適，隨便找間客棧暫歇即可。」
「蘇姑娘，你真的太見外了。」
「是啊！蘇姑娘，你可是主事的貴客，就安心住驛館吧！」陳知府趕緊接話，斐子龍給他一個滿意的眼神。
「還是不妥……」
「這樣吧！為了安全起見，我與你們一同住客棧。」斐子龍直接打斷蘇穆燕的話，說著催促她們上車，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。
「燕大哥！」一群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女聲，眾人回頭看，一名妙齡女子掛著燦爛笑容朝他們走來，走到蘇穎面前，熟捻地拉起他的手說：「燕大哥，你太不夠意思了，上次來也不多待下，害我沒見著你。」
「杏兒，這位是？」蘇穆燕微笑著，注意力卻落在女子拉著蘇穎的手。
「我是白潭米莊的千金，白雲蓮，你呢？」白雲蓮看著蘇穆燕，故意收緊圈著蘇穎的手向她宣示，蘇穆燕望著蘇穎毫無起伏的表情，內心嘆了口氣後，換上禮貌的微笑。
「蓮兒，不得無禮。」一名男子，硬是將白雲蓮拉離蘇穎，抬頭看到蘇穆燕的瞬間愣住了。
「哥！」白雲蓮見親哥哥的反應，氣憤地朝他大吼。
男子這才回神，拱手對陳知府道：「陳知府，家妹若有得罪，還請見諒，不知這位大人是？。」
陳知府邊在心中讚嘆男子觀察力邊趕緊介紹：「白公子，這位是當今宰相之子，官居禮部主事的斐主事。」這兩人的應對，讓斐子龍很是滿意。
「草民白雲啟，見過斐主事，若不嫌棄，還請到寒舍一坐，讓我為家妹的無禮賠罪。」白雲啟轉身向斐子龍行禮。
「哥……」白雲蓮正想用撒嬌來抗議時，卻因白雲啟一個眼神住了嘴。
「哎呀！小姑娘直率，本官甚是喜歡，不必在意。」斐子龍笑著看向白雲蓮，白雲蓮反射性地躲到白雲啟身後，覺得胸口一陣作嘔，但怕蘇穎看見而忍著不表現出來，斐子龍全當是姑娘家害羞。
「主事，那小的先去為你打理客棧。」見斐子龍心情大好，陳知府趕緊抓準時機說。
「斐主事，燕兄，若還未決定下榻地方，不如到寒舍暫住。」白雲啟向兩人提議，白雲蓮立即喜上眉梢，但見蘇穎與蘇穆燕眼神相對時，心中便直冒火，在蘇穆燕微笑點頭後，蘇穎剛要開口。
「那就有勞了，我們正煩惱要在哪下榻呢。」斐子龍搶在蘇穎之前回著。
「那麼這邊請。」
見眾人要啟程，陳知府趕忙說：「主事，我先將犯人押回大牢。」
「去吧！」斐子龍隨手一揮上了馬，直到眾人走遠，陳知府才敢有動作。
白雲蓮蔑視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蘇穆燕，後者只是冷著臉看著，馬車裡帶著股煙硝味，一旁的丫鬟忍不住說：「別以為你有幾分姿色，就能蠱惑燕公子，他可不是會被外表誘惑的人。」
「是。」想著蘇穎，蘇穆燕嘴角微揚地回著，丫鬟看向白雲蓮，她使了眼色讓她繼續。
「如果燕公子知道你表裡不一，必會離你而去。」
「試試。」蘇穆燕帶著自信的笑回著，心中卻想：『我也想知道答案。』
「你……」丫鬟伸手想給蘇穆燕一個巴掌，在對上她凌厲的眼神後停住，後頭的白雲蓮用眼色讓她繼續，她回到白雲蓮耳邊說：「小姐，如果打了，豈不讓她有理由給燕公子嚼舌根嗎？」
「你呀！機靈，沒白疼妳。」
丫鬟沒說的是，蘇穆燕那眼神是屬於獵人而非獵物，若真打了，怕會死無葬身之地；蘇穆燕不再理會主僕二人，打開車簾看著窗外街道，在跟蘇穎對上眼時朝她笑了下，白雲蓮忿忿地捶了下坐墊，丫鬟趕緊在她耳邊安撫著。
留言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