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七、
『啪嚓!』
陳知府望著地上支離破碎的瓷杯,頭低得不能再低。
「廢物!」
斐子龍怒吼著,陳知府原已乏力的腿瞬間跪下,用顫抖的聲音說:「主……主事,下……下……」
「堂堂府牢,才一夜,人就被劫,朝堂養你們何用。」斐子龍怒拍了下桌子,陳知府咬緊了牙,確認不抖了才開口:「下官,已封城搜查,犯人身受重傷,跑不了的。」
「算了,姓霍的跑就跑了。」斐子龍端起盛了茶的杯,輕啜一下,放回,伸手進懷中拿出一個髮帶遞給陳知府說:「拿著。」
「主事?」陳知府震驚且疑惑地接過那東西。
「這是那姓燕的,你知道怎麼做了吧!」
「但蘇姑娘那……」
「聖旨一到,她不嫁也得嫁。」斐子龍得意地笑著。
「主事說得是,嫁進來了,還不得聽主事的話。」見斐子龍笑了,陳知府這才鬆了口氣。
「那是。」
「那下官……」陳知府賊笑著。
「現下你讓犯人跑了,還敢跟我邀功?」斐子龍不耐地說。
「下官不敢。」陳知府趕緊閉嘴。
「想想,你這請旨計策確實不錯,若能把人抓回,我就當沒這事,最好連那姓燕的也解決。」
「下官這就去辦,絕對讓主事滿意。」待斐子龍點頭後,陳知府這才退出廳堂。
「你又想做什麼了?」張敏壓低聲音,拉著畢惜瀅的衣袖,試圖減緩她的速度但只是徒勞。
「散步。」畢惜瀅笑著繼續邁開步伐。
「你不是說來談生意的,怎闖人後院。」張敏心中不祥的預感逐漸攀升,畢惜瀅停下腳步,張敏來不及反應直接撞上去,反射性的哀號一聲,抬頭見畢惜瀅轉過身,用哀怨的眼神看著自己,張敏趕緊說:「你自己突然停的,撞上不能怪我。」
「我只是……」
看著畢惜瀅欲言又止的模樣,張敏不耐地說:「有屁快放。」
「徒兒,一個姑娘家說話怎能這麼粗俗。」畢惜瀅皺眉搖頭著。
「我回客棧,行吧!」張敏一轉身,畢惜瀅馬上擋住她的去路,她話也懶得講,只用眼神表達抗議。
「我好心要送禮給你,別這麼兇啊!」畢惜瀅又掛上笑容說著,張敏撇過眼,畢惜瀅抬手指了下張敏身後得意地說:「看,禮送到了。」
「敏姐姐,你怎在這?」蘇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張敏有些驚訝地轉過身說:「小蘇,怎麼這打扮?小燕,怎麼也在這?」
「敏姐姐,這的莊主是杏兒的朋友,見我們沒落腳處就留我們在府上。」
「畢莊主,原來你在這。」白雲啟快步走來,看了眾人後說:「你們認識?」
「白公子,這位是我們義姊,張敏,至於那位,我們不熟。」蘇穆燕語氣輕柔,語畢故意朝畢惜瀅笑了下。
「沒關係,以後就熟了。」畢惜瀅不以為意地笑著。
「既然都認識,也快晌午了,何不一起用餐。」白公子提議著。
「主人家都開口了,我怎好意思拒絕。」畢惜瀅笑著答應了,張敏看著這個笑,有些懷疑是否為幻象,這還頭一次不會厭惡她笑。
「這邊請。」白公子領著路,畢惜瀅見張敏仍楞著,經過她身旁輕聲笑說:「走啦!又看我看呆啦!」張敏瞬間確定剛剛一切都是幻象。
白雲蓮不明白怎才過一上午,她的燕大哥身旁又多了兩個女的,那位義姊相貌跟才識根本不足為懼,另一位說來談大生意的女人就棘手了,相貌雖比不上自己,可與蘇穆燕有得比,而蘇穆燕與那義姊有倫理上的牽制,總歸有個殺手鐧,但畢惜瀅不僅沒這牽制,還可能是未來大客戶,若她想跟自己搶,以家業為重的父兄未必會站自己這邊。
畢惜瀅見白雲蓮又看向自己,故意夾塊雞肉放到蘇穎碗中說:「燕兄,行醫也得有體力,多吃點肉。」之後得意地朝白雲蓮笑。
蘇穎將碗中的肉去骨後又放到蘇穆燕的碗中,蘇穆燕回給蘇穎一個笑,夾起肉輕咬一口。
「蘇姑娘跟燕兄,姊弟倆感情真好。」白雲啟笑說著。
「我愛吃這部位,杏兒貼心,從小便都讓與我。」蘇穆燕淡淡回著。
「燕兄孔融讓梨之德,可顯貴府家教甚好。」
「白公子,謬讚了。」蘇穆燕回著。
餐桌上,畢惜瀅不厭其煩地上演夾菜橋段,白雲蓮礙於家人不敢發作,只能牙癢癢地看著,張敏原以為畢惜瀅是出於餘情未了,可看她那捉弄人的笑,或許她只想玩弄白雲蓮?抑或想幫蘇穎她們?不,後者可能性不大;且不論總捉摸不透的畢惜瀅,蘇穆燕的反應也太過平淡,在廊下時,分明對畢惜瀅還帶點敵意的,途中張敏已放棄思考,反正這白雲蓮怎麼看都不是她們的對手,是輪不到自己出手,還是乖乖吃飯,不要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。
「老……老爺。」一名僕人氣喘吁吁地來到門邊。
「老福,怎麼慌慌張張的。」白老爺皺眉回著。
「陳……」
「白老爺,打擾用餐了。」陳知府直接打斷僕人的話,身後站著六名全副武裝的府兵。
「陳知府,這是……」白老爺慌張地起身。
「白老爺,沒事,只是昨晚有人擅闖牢獄企圖劫囚,我不過來抓人的。」
陳知府語畢,蘇穆燕跟蘇穎兩人一同看向畢惜瀅,後者輕搖了下頭。
「這……」白老爺疑惑地望著一桌外人,燕公子看來無縛雞之力,其他又是女子,每個都不像闖完牢獄能毫髮無傷地歸來的。
「拿下。」
府兵紛紛來到蘇穎身後,前方兩人甚至拔出刀,蘇穆燕收緊在桌下的手,蘇穎覆上她的手輕搖著頭,畢惜瀅一臉看戲表情,張敏緊張同時為畢惜瀅的反應惱火,白雲蓮嚇得臉色發白,拉著一旁兄長的衣袖,希望他能做點什麼。
「陳知府,是否有誤會?」白老爺率先發話,對治好夫人長年疚疾的燕穆蘇,他於情於理都得出面說句話。
「罪證確鑿,獄卒在牢中發現了你的髮帶,之前你又對犯人甚是照顧,本府合理懷疑你便是劫囚之人,拿下。」
「呵!」畢惜瀅不禁笑出聲後,夾了口菜放入口中。
「姑娘,笑什麼?」陳知府不悅地看向畢惜瀅。
「沒事,官府做事,草民不敢有意見,只是擔心知府毀了自身清譽。」畢惜瀅專心吃著眼前的菜。
「該不會你是共犯?」畢惜瀅明顯不把自己放眼裡的行為徹底惹怒陳知府。
「呵呵。」畢惜瀅搖搖頭。
「陳知府,我想畢姑娘是想說,這髮帶無繡花亦無繡字,若拿來當證據是否太牽強。」蘇穆燕起身恭敬地對陳知府說。
「對,且料質超差,連我家窮徒兒都看不上,更何況來自富家的燕兄,再說這顏色,路邊攤子隨便都一大把,你又如何認定是燕兄的。」畢惜瀅不給陳知府接話的機會。
「本官見他戴過,今天給白老爺面子,若你能當場拿出你的那條,我這就撤兵。」
「知府,實不相瞞,杏兒確有同色髮帶,但幾日前已丟失。」
「燕兄,你是得罪誰啦!不過,也夠不上心的,要栽贓你,料子也不買好點。」畢惜瀅再次搶在陳知府前說。
「廢話少說,若他真清白,本官自會還他公道,帶走。」
「等等!」白雲蓮突然起身大喊,雙腳仍止不住地抖著。
「蓮兒。」白老爺出聲制止。
「昨夜燕公子都與我在房裡,不可能是他。」白雲蓮說完,白府上下全都震驚地望向她,她想既是劫囚未遂,證據不明,這堵上清譽的證詞若被知府採納,燕大哥就非娶她不可,一石二鳥。
「不,我昨夜是跟燕兒一起。」蘇穎隨即回著,這話讓白雲蓮當場傻了,連白雲啟也愣住了。
「白姑娘,謝謝你的心意,但自毀清譽這作法,我們承受不起。」蘇穆燕轉身向白雲蓮道謝,白雲蓮早已半句都聽不進,蘇穆燕又轉向知府說:「知府也知,自碧川峽一路走來,舍弟因擔心皆與我同房,昨夜亦是。」
「誰知你是否刻意包庇。」
「知府……」畢惜瀅坐著轉身看著陳知府,後看了眼蘇穆燕笑說:「官府硬抓人,百姓只能配合,但我不敢保證你主子在乎的,會完好無缺。」背對眾人的畢惜瀅,用手指了指身後的蘇穆燕,而這一切都被一旁的張敏看在眼底。
知府心中盤算著,在吞了口口水後說:「既有人證,物證又不足證明,此次便罷,但你仍有嫌疑,撤。」
陳知府帶著人馬一溜煙出了府。
「白老爺,抱歉,給你們添麻煩了,我們今日就離府。」蘇穆燕歉然道。
「誤會一場,你們無須介懷。」
「白老爺,她們惹的,弄不好會滅門的,我覺得你介懷一下比較好,可別讓我剛談好的變泡沫。」畢惜瀅一番話,讓白老爺面色更加不好。
「白老爺,畢寨主說得對,我們即刻便走。」蘇穎說著起身,拉著蘇穆燕兩人回房整理行囊。
「這頓飯菜很可口,謝謝白老爺,我也先告退了。」畢惜瀅起身鞠躬,張敏趕緊跟著照做。
「好,招待不周,還請見諒。」
畢惜瀅又行了個禮後帶著張敏離去。
留言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