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禽擇木而棲40

一回房,蘇穆燕便直走包袱翻出一個瓷瓶,倒了杯水遞到蘇穎面前:「先吃了,至少可以緩解。」

蘇穎將水推開搖頭說:「大多的毒都已轉嫁,餘下的我能自行化解,先處理你的傷。」

「小穎,讓你吃就吃。」丁香搶過瓶子跟水,直接推到蘇穎嘴邊,蘇穎不予理會,直望著蘇穆燕說:「燕兒,這毒我早服過,已有抗性,製藥不易,留給更需要的人,相信我,沒事的。」

「寨主丫頭,搭個手,壓住她。」丁香忍不住說著,蘇穆燕卻取走藥瓶與杯子說:「小娘,我有些累了,想歇息可好?」

「這……」

「前輩,小蘇是大夫,知道分寸,我們就撤了,別打擾人家小倆口。」畢惜瀅說完便轉頭離去,順道拉走在後頭一臉著急的張敏。

「小娘,沒事的。」蘇穎笑著。

「真的?」

「真的。」蘇穎堅定地說。

「好吧!只是你們真的太亂來了。」丁香嘆了口氣後,離去並將門關上。

 

蘇穎從包袱中拿出藥盒打開,此時響起敲門聲,隨即一名女聲道:「蘇姑娘,莊主讓我備水來。」

蘇穎打開門,女僕端了盆水進來放置桌上後說:「傳莊主話,有何需要儘管吩咐。」語畢便退下,順道將門拉上。

蘇穎將布巾浸濕後,輕輕擦去蘇穆燕臉上的血痕,不禁喃喃道:「真的太亂來了。」

「你才亂來。」蘇穆燕不滿地說。

「我那死不了。」蘇穎語氣清淡。

「我更死不了。」

蘇穎先是一楞,便陷入沉默,靜靜地幫蘇穆燕清理、縫合、上藥直到結束後才說:「燕兒,對不起,我又沒顧慮到你,只想著法子不致命能行,卻忘了你會擔心,應該事先與你說的。」

「沒事,如此我們算扯平了。」

「可你明明怕痛的。」蘇穎心疼地看著傷口。

「長痛不如短痛,這臉皮招惹太多事了。」蘇穆燕笑著伸手摸著蘇穎的頭安慰著她。

「又不是燕兒的錯。」蘇穎嘟著嘴說。

「不提這了,你說你早服過此毒是何意思?」蘇穆燕問了更在意的問題。

「我曾巧遇毒王前輩,他邀我吃他的毒宴,其中就有這毒酒,只可惜他老人家已逝世,不然真想讓燕兒也吃上一吃,那是很奇妙的體驗。」蘇穎開心地說著。

「如何奇妙?」

「這毒宴,除能嚐遍味蕾上的酸、甜、苦、辣,還有身體上的冷、熱、痛、酸、麻,能將所有感受體驗一遍,前輩將其喻為人生宴,最讓人佩服的,道道是毒卻也是藥,只要依序嚐完所有料理,毒方能解,燕兒,你可知,直到最後一道前劇毒仍在體內,吃完最後一道,經歷大汗淋漓後,毒亦排出體外,這劑量得控制得多好。」蘇穎神采奕奕地說著,見此蘇穆燕心中的怨言突地煙消雲散了。

「可惜,能嚐盡的天下不過了了數個吧!」

「前輩亦如此說,燕兒知為何?」蘇穎好奇地問。

「中途但凡有一絲退卻,或對設宴人有一絲不信任,或許途中便已毒發身亡,如此說來,你又亂來了。」

「我是看前輩吃過無事,好奇詢問,他說吃過一宴便能知,但他還是沒說其中配方,這樣不算亂來……」蘇穎說著聲音越來越小。

「……」蘇穆燕遲疑著,若說算,有前例在便不能算有勇無謀,可……毒宴,若說不算,她怕之後若有毒十全,蘇穎怕也想躍躍欲試。

「我那時內功已能控制毒在體內游移,亦能快速轉移,還有多虧前輩我現在抗毒性很高,除奇毒以外,基本不會致死……」蘇穎腦袋飛快運轉著,看著認真解釋的她,蘇穆燕一把抱住她「燕兒……」

「杏兒,沒事的,我喜歡你,擔心是正常的。」

「恩,雖然燕兒很厲害,但我也會擔心,只是你可以更相信我一點的,但或許是我還不夠厲害,不夠可靠。」

「沒這回事,是我忘了,這兩年你也會成長,倒是你都判斷不出料理中的毒嗎?」蘇穆燕拉開距離,試圖轉移話題。

「毒本非我專門,你又交代不能冒進,燕兒,我沒怪你的意思。」蘇穎突然停下,在得到蘇穆燕諒解的眼神後才又說:「因而只能分出七、八成,其中還有前輩自行研發的,不過他給了我三天抄寫他的紀錄,卻說別拘泥於他的毒宴方,應做出屬於自己的。」

「研究可以,但得有我在場。」蘇穆燕提點著。

「好。」蘇穎開心地笑了。

 

張敏蹲坐在小池邊,隨手撿起地上的小石往池裡扔,她覺得自己就彷若那石子,一聲沉悶的入水聲後,激起的微小漣漪也一同墜入漆黑的池底,水面平靜如常。

「張姑娘,怎麼了?」霍知恩聲音從身後傳來,張敏轉頭見他隔了幾步遠,隨意拍落手上塵土,起身強顏歡笑道:「沒什麼,找我有事?」

「……」霍知恩並未有事,只是見她獨自蹲在池邊,似情緒低落,反射性上前關心,張敏這一問,讓他內心有些慌張,腦袋飛速轉動後說:「蘇故娘的事已了,不知張姑娘未來有何打算?」

「我凡人一個,能有什麼打算?」張敏不自覺地看了眼手掌,輕握了兩下,卻什麼也抓不到。

「張姑娘無須妄自菲薄,我在京城有飯館,若不嫌棄可為你安排工作,你為人細心,定能勝任,若不想,亦能暫居府中慢慢思索,又或……或……」霍知恩說著耳根有些泛熱。

「相夫教子?」張敏看著霍知恩,他的耳根瞬間通紅,慌張地說:「張姑娘,我無冒犯之意,只是若你想也非不可,當然,也非我不可,就……」

「抱歉,這選項絕不在我考慮之內。」張敏打斷霍知恩,而他楞住了,張敏又說:「確實,論年紀,我應當找個歸宿,若我是千金閨女,或還能拖個幾年,再靠錢財找個上門女婿,現實是我不過是個無財、無能、無知的鄉村姑娘。」

「霍某可不這麼認為,張姑娘聰明伶俐,只是缺栽培,若你有想學的,我也能替你找師父,想必他日你必有所成,巾幗不讓鬚眉。」霍知恩胸有成足地說。

「然後呢?」張敏淡淡地說。

「抱歉!張姑娘,為何有此一問?霍某不懂。」

「霍公子不也認為,女子唯一的歸宿是相夫教子。」張敏語氣有禮,手卻不禁握緊。

「當然,嫁得良人,便不再辛勞,晚年能兒孫繞膝,享天倫樂,一生便無憾了。」

「你……」張敏正開口,畢惜瀅卻從身後大呼:「霍公子,原來你在這。」

「畢寨主,此次多虧有你相助,事件才能平安落幕,今日為抓人倉促,改日必登門道謝,不知找霍某何事?」

「客套話就省了,也沒什麼事,就問你是否要留在府中用膳?」

「不麻煩了,我要回府與我哥一同用膳。」

「那我就不送了。」畢惜瀅做了個請的動作,見狀霍知恩也識趣的說:「那就不叨擾了。」

「對了,霍公子,在這還請稱我為莊主,感謝。」畢惜瀅補充道,霍知恩微笑點頭,在離去前又向張敏點頭示意,張敏隨意地點頭後,他便離去。

 

待霍知恩走遠後,張敏有些不耐說:「怎麼就趕人了?」

「怎麼,阻止你吃掉那小白兔生氣了?」畢惜瀅笑著說,張敏見這副模樣,轉身便離去,畢惜瀅不意外地跟上來。

「那姓霍的不錯啊!家世顯赫,文武雙全,雖然沒我厲害,但為人體貼,至少處處為你著想,在此次朝廷整頓後,嫁入他家,保此生衣食無憂,又非長子,沒長媳壓力,根本上等人選。」

「那你嫁他啊!」張敏回頭瞪了眼畢惜瀅。

「可人家看不上我。」畢惜瀅一臉惋惜。

「況且也不一定衣食無憂,杯酒釋兵權這故事我還是知道的。」

「哇~徒兒,見多識廣啊!」畢惜瀅笑著,假裝驚訝地拍手鼓掌,張敏一語不發快速地往前走,但畢惜瀅仍不費吹灰之力便緊跟在後。

「他沒錯,你也沒必要把氣發在他身上。」

「少一副你很懂的樣子。」張敏轉過身吼著。

「我是沒很懂,但我也不認為女子就得相夫教子。」畢惜瀅微笑著,張敏的氣嘎然而止,這次的笑她不討厭,才這麼想畢惜瀅立即換上討人厭的笑說:「只是你別潑婦罵街地要人接受,這會讓為師的顏面盡失的。」

「少胡說八道。」

「若不是為師及時出現,你敢說你不罵。」畢惜瀅自信地笑著,張敏看來更像賊笑,雖恨得牙癢癢,但這事時讓她只能咬牙忍著。

「乖,總之我還得在這待上幾日,要去,要留,你自己決定。」畢惜瀅滿意地摸摸張敏的頭,說完人便離去了,張敏嫌惡地在頭上一陣亂撓,雜亂的頭髮,倒真像個瘋婆子,而此刻她才意識到:『那傢伙到底偷聽到多少?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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