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二、
張敏拖著無力的步伐走回房前，輕輕推開房門再闔上，視線低垂著，沉浸在思緒中，走到桌邊，隨意地趴在桌上。
並非自視甚高，幾月來，雖開了點見識，識了些字，但與眾人相比依然不足掛齒，也知貿然行動，自己多半只是添亂，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力感怎麼都揮之不去，事情也算落幕，任何追問都顯得多餘，她們也沒義務向自己告知與說明。
張敏嘆了口氣，撐起身，雙手用力在臉頰上拍了幾下，試著停止腦內的思緒，抬頭才驚覺對面床上坐了個人，她嚇得向後跳起，椅子也隨之倒地，發出巨大聲響。
只見畢惜瀅盤腿，手抵右膝拄著臉，笑臉盈盈地看著她，她趕緊整了整衣裳，將椅子歸位正色道：「你怎麼在我房間？」
「這是我房間。」畢惜瀅理所當然地說著。
『自己有失魂到走錯房嗎？』張敏心想著，眼珠趕緊掃視四周，在看到自己的包袱後開口：「胡說。」
「這莊裡，每間房都是我的，怎的胡說。」畢惜瀅自信地說。
「不想與你爭辯，來我房做什麼？」張敏坐回椅子上，為自己添了杯水。
「躲柳儀。」畢惜瀅走到桌邊，翻開一個杯子，用手指輕點兩下，張敏頭也不抬地便將水注滿。
「躲得還真隱密。」張敏諷刺著，將茶壺放回原位。
「嘖嘖，非也。」畢惜瀅伸出拿杯那手的食指，左右搖了幾下，喝了口後笑說：「要躲他，女子閨房是首選，你又非下屬，他便不會命令你來尋，天選。」畢惜瀅說完滿意地點點頭。
「堂堂寨主，整日不務正業，成何體統。」
「你這是在關心我嗎？」畢惜瀅又朝張敏一笑。
「我是可憐柳大哥。」張敏說完，畢惜瀅卻重重探一口氣不斷搖頭，張敏看著猶豫了會說：「怎麼了？」
「為師擔心你練功走火入魔，這才百忙抽空前來關心，怎知真心換絕情，心痛啊！」說完畢惜瀅低頭又嘆口氣。
「……」張敏看著一臉落寞的畢惜瀅，話硬是梗在咽喉，而畢惜瀅頭一抬，便是滿臉燦爛笑容，並用輕快的語氣說：「說真的，你這苦命媳婦臉還要擺多久？」
「與你何干！」張敏話直接衝口而出，為自己剛剛的猶豫感到不值。
「還是你覺得自己天資聰穎，學識、武藝皆一步登天，如今已能以一擋十？」畢惜瀅收起笑容說道。
「我沒這麼認為。」
「我想也是。」
『那問屁？』張敏撇過臉，用嘴型無聲地說著。
「徒兒，用詞別這麼粗俗，很丟人的。」畢惜瀅皺著眉頭，但嘴角卻上揚著。
「放心，只對你這樣。」張敏咬牙笑說著，懶得與她確認內容，反正十之八九會被打哈哈帶過。
「有自知之明甚好，但過猶不及，時間寶貴，你浪費在自怨自艾好嗎？再者，心思不定，除練武時易走火入魔，學任何事物也會事倍功半。」
張敏想說些什麼反駁，但畢惜瀅句句在理，實無從反駁，見張敏沉默著，畢惜瀅微微一笑後說：「過猶不及，你應知什麼意思吧？」
「懂，柳大哥教過。」張敏冷冷地說。
「還有問題要問的嗎？」畢惜瀅點頭看著張敏。
「沒有。」張敏只想快快送走這不速之客。
「真……」畢惜瀅話還未落，張敏便斬釘截鐵地說：「真的。」
「那好。」畢惜瀅起身將雙手背在身後，步履輕鬆地走到門邊，朝張敏咳了聲，張敏厭煩地看向她，而她笑著示意張敏來開門，張敏撇過臉，她又咳了聲，站在門邊不語不動與她僵持著，最終張敏拗不過，走到門邊用力地拉開門，卻因力道過猛而踉蹌地往後退，快跌倒之際，畢惜瀅單手將她攬在懷中，穩住她的步伐後，對她笑說：「就說過猶不及了。」
張敏愣了下，隨即雙手一推，與她拉開距離，而她只是笑一下便轉身離去，原先感到些許寒意的夜風，此刻張敏卻覺得恰到好處，心中的煩悶似乎也少去大半。
蘇穎躺在蘇穆燕的懷中，蘇穆燕執起蘇穎的手，手指輕撫著蘇穎的手掌，在她擊向斐子龍時，自己因出乎意料而震驚，但不稍片刻不甘便佔據心頭，不甘於自己逼得她出手，隨之而來的是心疼，心疼她為自己而傷人，雖不會因此討厭她，但自己就不願她的雙手沾染一點殺戮之氣，這雙手該為人帶來生的希望，而非死的絕望。
蘇穎並不討厭蘇穆燕的手指在自己手掌上游移，但看她若有所思的，許久未開口，她便忍不住關心道：「燕兒，怎麼了？」
蘇穆燕將蘇穎的手輕放回她胸膛看著她，輕輕搖頭說：「沒事。」
蘇穎抿唇思考了會說：「是在想我出手傷斐子龍的事嗎？」
蘇穆燕內心有些訝異，卻只是靜靜看著蘇穎，可蘇穎仍捕捉到她反射性的吞嚥行為，她看著她又說：「燕兒，不用內疚，只要你好好的就好。」
她的杏兒總把自己擺在第一位，蘇穆燕欣慰地笑了，想說些什麼卻組織不出一句話，只是看著她搖頭，蘇穎看著卻皺眉說：「還是你對我失望了，但我真的不想再因不願傷人而害了身旁的人，我想保護你跟大家。」
『我不是聖人，我想你開心，今生至少這件事，我要做好。』
蘇穎過去的話，在蘇穆燕腦中浮現，見蘇穆燕沒什麼反應，蘇穎有些膽怯地說：「燕兒，是不是討厭我了？」
「無論發生何事，我都不會討厭你，也不會對你失望。」蘇穆燕笑著，摸著蘇穎的頭安慰她。
「真的？」
「恩，但你這麼做，我不開心。」
「……」蘇穎低頭不語，原先準備揚起的嘴角又回到原位。
「你保護我，我很開心。」蘇穆燕故意停下，等蘇穎的反應，蘇穎抬頭看向她，她才繼續說：「但我不願妳為我而涉險，希望以後你能用更安全的方法來保護我，如果你不想我內疚的話。」蘇穆燕最後刻意加個保險，希望或多或少能縮小蘇穎認定的安全範圍。
蘇穎沉默了會嚴肅地說：「好，那燕兒也要答應我，不准再亂來。」
「好。」蘇穆燕點頭說著，蘇穎伸出右手小指說：「拉勾。」
蘇穆燕伸手勾著她的小指：「拉勾。」蘇穎便心滿意足地笑了。
看著蘇穎的笑，蘇穆燕在心中暗自發誓，絕不會再讓蘇穎為任何人傷人，若非做不可，便由自己出手，雖有些一廂情願，有些霸道，也可能會惹她生氣，但她想讓她開心地當個扶傷濟世的大夫，無須為他事煩心，這便是自己保護她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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