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禽擇木而棲50

一生勤儉,唯有佈施之時,才會消耗大筆金錢的蘇老爺,這陣子一反常態,大筆大筆地添購各種喜氣物品。

此趟,馬車幾乎被採買的物品塞滿,僅留能擠下尚蓉與蘇夫人的一絲空間,蘇老爺便與丁虎一同坐在車外,丁虎想若不是顧慮到蘇夫人,蘇老爺勢必會將馬車塞滿才肯罷休。

尚蓉望著滿車的物品,想起小院裡一間快被塞滿的屋,不禁笑著搖頭。

「讓你見笑了。」蘇夫人不好意思地說。

「嫂子,哪來的話,這是蘇兄疼愛孩子的表現,只是他這幾日似乎有心事?」

「其實老爺覺得孩子們遲遲不歸,是因自己反對。」

「依穆兒的孝心,不會棄你們不顧的,一定會回來的。」

「我們從不懷疑她們的孝心,可不免擔心,是自己造成她們倆的矛盾,畢竟我們也從未表明我們的想法。」

「嫂子,別多想,我想就如他們兄妹倆所說,只是穎兒癡病又犯,才耽誤行程的。」

尚蓉的話,讓蘇夫人想起以往蘇穎義診時的模樣,彷若昨日般歷歷在目,嘴角不禁上揚,見蘇夫人笑了,尚蓉這才放下心。

 

「單小子,出來搬東西啦!」車還未停妥丁虎便急著不斷吆喝,待車停妥後,單世浩已在門邊恭候,丁虎跳下車,單世浩上前攙扶蘇老爺下車,許芊連忙將凳子放到車旁,等著攙扶蘇夫人下車,當眾人往門邊走時,蘇老爺跟夫人同時停下腳步。

「爹,娘,辛苦了,我們回來了。」蘇穆燕站在門口迎接著,蘇夫人上前拉起她的手,開心地說:「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」

「你妹……穎兒呢?」蘇老爺冷冷地說,蘇穆燕身後隨即走出一名女子,跪在兩老身前說:「爹,娘,女兒不孝,讓你們擔心了。」

蘇老爺等人皆一愣,反覆端詳著眼前這長相秀氣,有著鵝蛋臉,略顯豐腴的臉龐,一雙靈動大眼的女子。

「你真是穎娃娃?」丁虎張大著嘴,走到蘇穎身前左右打量著,不斷讚嘆著,尚蓉上前一拳朝丁虎的頭打下去,將他拉到一旁,他視線仍在蘇穎身上。

「穎兒,先起來吧!」蘇夫人上前想扶起蘇穎,而她一動不動地看向蘇老爺,蘇老爺移開對上的視線說:「你娘讓你起便起。」聞言,蘇穎這才讓蘇夫人扶起她,起身站穩時,蘇夫人仍不置信地多看幾眼。

「你們堵在門口做什麼?不進去嗎?」從山上歸來的丁香在後頭喊著,許芊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木籃。

「先都進屋吧!」尚蓉提議著,眾人全看向蘇老爺,蘇老爺輕咳了聲,朝屋裡邁步,在經過蘇穎時輕聲說:「這趟遠門看來沒白走。」然後一路走向大廳。

蘇夫人聽著,牽起兩位女兒的手,溫柔地說:「你們爹,不反對了。」蘇穎與蘇穆燕相視而笑,一起扶著蘇夫人進屋。

「阿香,你是不是早知道穎娃娃這面具的事?怎麼不先跟我說?」丁虎抓過丁香問著。

「驚喜!」丁香笑著甩開丁虎的手,拉著自家嫂子走進門。

「你給老蘇他們驚喜就好了,我是你大哥耶!」丁虎在後頭大吼著。

看著唯一會幫他忙的丁虎離去,單世浩無奈地看著滿車的物品,許芊拎著木籃,拿起凳子笑著對單世浩說:「夫君,加油!」便頭也不回地進屋,他回以苦笑,認命地搬起東西。

 

晚膳桌上,方才因震驚於蘇穎面容的眾人,在冷靜下來後,才發覺蘇穆燕右臉上的疤,蘇府二老頓時憂喜交加,憂的是蘇穆燕的傷疤,喜的是蘇穎完好的真容,心疼兩人的遭遇,慶幸兩人平安歸來,交雜的心情,讓他們不知如何開口。

「阿香,你為了驚喜,瞞穎娃娃面具一事便罷,怎能連穆娃娃的傷都瞞呢?」丁虎邊輕拍桌邊對丁香抱怨。

「就條疤而已,人沒事不才是最重要的嗎?」丁香對他翻了白眼,舉箸夾菜。

「總歸是黃花閨女,怎能不要緊?」丁虎大聲回著。

「兩個娃娃都不在意了,你還糾結啥?」丁香不以為意地喝了口酒。

「爹、娘、義父、義母。」蘇穆燕一一看向每個人後笑說:「往好處想,至少未來無須擔憂,再招來如斐家那般的麻煩。」

眾人沉默著,蘇穆燕豁達的模樣,反讓人更心疼,丁虎想想仍憤恨地說:「話是這麼說,但那是兩回事。」

見狀,蘇穆燕愧歉地移開視線,下意識地看向蘇穎,而她放下筷子說:「木已成舟,心疼難免,但並不影響我對燕兒的情感,且相信爹娘們也一樣,至於旁人,何須在意。」語畢,她看向蘇穆燕默默牽起她在桌下的手,蘇穆燕內心甚是感動,不單因她的表白,還因她不只縱容自己的任性,還向父母們包庇這任性。

「四位大人,孩子回來理應開心,個個愁眉苦臉的,想讓孩子愧疚死嗎?」丁香挑著眉,夾塊肉放嘴裡。

「大家快動筷吧!不然,孩子也不敢吃。」尚蓉笑著招呼。

「也是,老蘇快吃。」丁虎催促著,怎樣也不能餓著孩子,蘇府二老這才舉箸吃飯,丁虎迅速扒了兩口飯,突然想到什麼般提問:「娃娃們,對婚禮你們有什麼想法嗎?」

話剛出口,蘇老爺口中的飯便噴出,爾後咳了起來,一旁的蘇夫人趕緊為他順背,蘇穆燕也端了茶到他手邊,丁虎皺眉說:「老蘇啊!吃飯小心點,別噎著了。」

蘇老爺不屑地看了丁虎一眼,便清理起噴出的飯,他原先想私下找機會問兩位女兒,雖說更大的原因是,自己還不知如何開口,沒料到,丁虎就這麼脫口而出,驚得他被飯粒嗆到。

「有想法嗎?」丁虎繼續追問,兩人互望一眼後,看向蘇家二老,丁虎笑說:「別看了,他們沒意見,老蘇甚至買好一屋東西,保證你們想到的都有。」

「丁兄。」蘇老爺用眼神示意丁虎別說,他卻一臉疑惑地說:「老蘇,你眼睛痛嗎?」

蘇夫人輕拍幾下蘇老爺的腿,安撫著他,又對看向蘇穆燕他們微笑著說:「穆兒,若你們有想法,就跟大家說說吧!」蘇穆燕反看向蘇穎,嫁娶一事,她不是沒想過,但從未與蘇穎討論過,她不知蘇穎的想法。

「於我,只要爹娘們認可我們的關係,儀式不重要,燕兒呢?」蘇穆燕猶豫地看向蘇老爺。

「說吧。」蘇老爺淡淡地說,喝了口酒,蘇穆燕又看向蘇夫人,而她回以微笑。

「穆娃娃,快說啊!」丁虎直盯著她。

「大庭廣眾的,你讓姑娘家怎麼開口。」尚蓉用手肘推了下丁虎。

「穎娃娃不也是姑娘家嗎?」丁虎無辜地說,尚蓉頓時啞口無言。

「哈哈。」丁香喝了口酒,「小穆,早晚要說,就趁此說了,也別拐彎抹角的。」

「是啊!別再把我繞暈了。」丁虎點頭贊同。

「我認為儀式還是要有的,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,只是……」蘇穆燕說著看向雙親。

「別擔心我們,像穎兒說的,無須在意旁人。」蘇老爺口吻平穩,又喝了口酒。

「爹,生意還是要做的。」

「別管,現在是你的想法。」蘇老爺嚴肅地看向蘇穆燕,蘇穆燕覺得鼻頭一酸,眼眶一熱,卻不讓淚水落下,深吸口氣,緊握蘇穎的手說:「一切從簡也無所謂,但我想讓世人知道,今生我只屬於杏兒,至於儀式進程,我也毫無頭緒。」眾人陷入沉默。

結果婚禮形式的問題又回到原點,蘇老爺不禁嘲笑自己的無能,本該為女兒解憂的,如今卻有絲渴望女兒能為自己解決這想了數月都無解的問題,有愧為人父。

「若爹娘不反對,有個地方習俗,名為契相知,女子相互立契,攜手共度一生,形如夫妻,循此立契如何?」蘇穎淡淡地說。

「這好,這好,穎娃娃,這趟遠門增廣見聞啊!」丁虎開心地拍了拍蘇穎的背,「老蘇,怎樣?」

「她們好就好。」眾人看向蘇穆燕,她靦腆地點頭,晚膳這才算正式開宴了。

「不過,穎娃娃,你這面具怎麼拿下的?」卸下心中大石的丁虎開心地問,吸引了蘇老爺的注意,蘇穆燕緊張地看著她。

「小娘曾巧遇製這面具的神匠,得知無損取下面具的方法,這才無傷取下。」蘇穎話一落,原先看戲的丁香趕緊放下手中的酒杯,震驚地看著蘇穎,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吃著飯,不禁在心中咒罵:『這小鬼!』

「啊!這就是你確認孩子的……」丁虎恍然大悟,話到一半被尚蓉一個肘擊直接打斷。

「丁兄,這是怎麼了?」蘇老爺疑惑地問。

「沒事,沒事。」丁虎尷尬地笑著,「阿香,所以到底怎麼拿下的。」

「運功,溫熱面具四周便能取下。」丁香喝了口酒。

「就這麼簡單!」丁虎訝異著。

「不簡單,沒功力的人,除了被火或熱水毀容外,沒辦法取下的。」

「謝謝丁姑娘,讓穎兒能無傷取下面具。」蘇夫人舉杯敬丁香,丁香開心地回敬。

「但到底誰這麼狠心,竟給孩子戴上這面具,可曾想會毀了她一生。」蘇老爺心疼地嘆口氣。

「那也是為了保護孩子,不得不的決定。」丁香激動地說,她得為若梅說話,方法是狠了點,但心善的她,絕對比誰都心疼。

「丁姑娘,知道緣由?」蘇夫人問著。

「我……」丁香收了話,怕說到最後會被追問那家人的下落。

「丁兄,你是不是也知道什麼?」看著丁虎彆扭的表情,蘇老爺追問著。

「老蘇,我怎麼知道呢,呵呵。」丁虎尷尬地笑著,他們夫妻倆不是不想說,是怕蘇家將蘇穎與蘇穆燕相戀歸咎在她生母跟丁香身上,又為兩人感情增添變數。

「爹,娘,小娘與我娘親是舊識,娘親仙逝前夕,為免正室將我賣入青樓,這才為我戴上面具。」

「怎麼忍心。」蘇老爺氣憤地拍下桌,「丁兄也是,這事無須隱瞞吧!」

「怕你們傷心。」丁虎說得心虛。

「穎兒……你會想回那家嗎?」蘇夫人內心雖怕,但仍想尊重蘇穎,蘇穎搖頭說:「爹,娘,視我如己出,養育之恩大於天,況他們早已遇故皆離世了。」

「你想認祖歸宗嗎?」

「他們不配。」丁香不屑地說。

「阿香。」尚蓉順著丁香的背,穩住她的情緒。

「他們已將我逐出家門,我也無須供奉他們,今生我真正該服侍的便是在座的爹娘們。」隨著蘇穎的話,蘇家二老這才鬆口氣,也無比欣慰,其餘三人內心也充滿暖意。

「蘇大哥,嫂子,抱歉,怕你們擔憂,這才沒告知你們。」尚蓉舉杯表示歉意。

「沒事,我們也算親上加親了。」蘇老爺舉杯笑著對丁虎說。

「是,是。」丁虎開心地一飲而盡,蘇穎跟蘇穆燕兩人,相視而笑。

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