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島優子走了以後,前田敦子常常望著對面不再打開的窗戶,她知道自己的笨拙,所以優子討厭自己是正常的,她想要長大,不在這麼的依賴優子,如果自己不總是哭泣,優子或許就不會離去。
「阿醬!阿醬!有在聽嗎?」
「嗯?什麼?」
「又再發呆,怎麼老是這樣?」
「啊!真是抱歉。」總是漫不經心。
好友遙遙頭似乎已經習慣有些淡漠的前田敦子,「想去嗎?紐約,這次教學考察的地點。」
紐約?是大島優子在的城市,前田敦子的眼亮了起來,卻又再下一刻黯淡,她該用什麼名義用什麼表情去找她呢?從她有記憶開始,她就不曾與大島優子分離,第一次分離,就已經將近三年,還要分離多久,直到白髮蒼蒼?難以想像。
「我,還是不去了。」
害怕看見不認識的大島優子,更怕大島優子看見她時的陌生,與其如此,不如待在對彼此最熟悉的地方,時光其實不斷流逝,只有她,毫無所覺。
超過一萬公里的距離,大島優子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,還會想起那張圓滾滾的臉,年幼的前田敦子,除了這之外,她過的很好,大學四年,她從沒有想過要回家。
在紐約,大島優子有著許多戀情,有激烈,有平淡,卻無法沾惹回憶。
有別於過往,大島優子在紐約學習很多,成長快速,在大二就和朋友成立工作室,憑著驚人的膽識,像是拋棄一切的奮力,大三賺進一張二十萬美元的支票,很有成就感,卻疲憊的無法入眠。
在天色最黑的時候,俯瞰窗外,紐約是個不夜城,令人瘋狂的地方,她想不起自己執意離開來到這裡的理由,血液裡奔騰著野心,卻不知這野心的歸向是哪裡,對此,大島優子常感到一縷憂傷。
大學畢業,面對家人的憤怒,大島優子知道,再不願意回家,母親和父親就會親自來抓自己回去,說也奇怪,雖然並不想回去,卻在踏上日本這塊土地時,無法控制的顫抖,是懷念、開心亦或感動,無法確定。
看見父親和母親的臉龐,大島優子流下多年沒流下的眼淚,在她沒有注意的時間裡,父親和母親居然長出白髮,懊悔的感覺漫布在心。
回到自己的房間,還擺在衣櫃旁的貝斯,兩塊滑雪板佔據一面大牆,窗戶前的書桌,推開窗戶,對面是前田敦子的房間,大島優子才發現,這四年,她不曾詢問過前田敦子,也對她的情況毫不知曉。
偷偷的推動前田敦子的窗戶,沒鎖,房間和她記憶中的幾乎沒有差別,爬進前田敦子的房間,手腳依舊俐落,雖然這感覺已經有些陌生。
環顧四週,收拾的很乾淨,原本掛著制服的那面牆掛著一件黑色的連帽毛線外套,書桌上除了書還多了一些化妝品,棉被很整齊的疊著,空氣裡有股淡淡的幽香,這是前田敦子的味道?大島優子記不起來了。
收拾的太過整齊,大島優子有些不確定前田敦子是否還住在這,也許去了外地念大學,也許在外地工作,太多的可能,這些大島優子全部不知曉。
也罷,晚飯時再問問母親,大島優子正想爬回自己的房間,房門忽然轉動,錯愕的回頭,首先看到的是前田敦子深邃的黑色眼眸,是因為太久沒見嗎?所以除了那雙黑眸讓她如此熟悉,其餘只剩迷惑,迷惑於那張圓滾滾的臉龐曾幾何時變的美麗,惑人心神。
「抱歉,我因為……」忽然之間大島優子想起自己尷尬的立場,已經不再是無法無天的歲月,成年的她當然知道不能隨意入侵別人的房間。
逐漸的漲紅了臉,大島優子無法解釋為何會出現在前田敦子的房間,著急的想要說些什麼,卻說不出口,四年的空白似乎抹煞那童年如影隨形的相伴。
前田敦子不發一語,默默的走到大島優子面前,揪住大島優子衣袖的一小角,垂下眼眉,淚水砸在大島優子的肩上,淺色的襯衫被淚水渲染成深色,一瞬間,大島優子似乎被捲進遙遠的思緒裡,忽然也想流淚,她似乎看見年幼時抓著她的衣角,對著她撒嬌的前田敦子,那時的厭惡不知為什麼忽然變成懷念,時間,非常的不可思議,神秘到讓她記不起討厭前田敦子的心情。
「別哭了。」伸手抹去前田敦子的眼淚。
前田敦子呆愣著,看見那個依舊喜歡皺著眉,抹去她的眼淚的大島優子。
當打開門,看見大島優子的時候,她不敢眨眼,深怕輕輕的一個顫動,眼前的人就會消失無蹤,足足四年,讓她曾懷疑或許根本沒有大島優子這個人。
所以,當靠近她,捉住她的衣袖,屬於大島優子的氣息環繞在她身邊,許久不見的淚水慣性低落,淚水似乎總是大島優子的專屬。
「我以為,我可以不哭的。」前田敦子怯懦的說著。
「我也以為,妳不會等我。」
大島優子是有些慚愧的,印象中,她對前田敦子沒做過什麼好事,出國的前一晚甚至對她發了好大的脾氣,然而為什麼她在前田敦子的淚水裡讀到想念?
回家的第一天,大島家被邀請到前田家作客,坐在客廳有一下沒有一下的和著父親及前田叔叔說話,母親和前田阿姨在廚房裡忙著,偶爾會有吵嘈的喧鬧聲,前田敦子低著頭,手捧著雜誌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或許太過溫馨,才從紐約這個紫醉金迷的城市裡脫離,一下放置在這裡,時差與溫差同時打擊著大島優子的身體,似乎有些情緒在胸口鼓脹,卻無法分辦其中的喜怒哀樂。
「敦子,可以幫我去超市買醬油嗎?」前田阿姨從廚房探頭出來。
「我去好了。」像是救命的稻草,大島優子急急的舉手,見前田阿姨還想說些什麼,她又立即補道,「而且好久沒回來,我也想四處看看。」
「媽,沒關係的,我和小優一起去。」
好不容易脫身,走在沁涼的街道上,伸個懶腰,感覺很是舒適,對怕冷的她來說,紐約最大的缺點就是冬天太冷。
側頭看了眼總是沉默的前田敦子,她們之間總是安靜無聲,年幼的時候,她不喜歡和前田敦子說話,而如今卻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「這四年,過的好嗎?」
「嗯!」前田敦子輕輕的點頭,又陷入好一陣的沉默,好一會,才聽見前田敦子低聲問著,「為什麼妳會以為我不會等妳?」
這個問題其實有些深奧,大島優子眨眨眼,許久,乾澀的回應,「大概是因為我總是欺負妳。」
「欺負?」前田敦子偏頭想著,卻忽然噗嗤的笑了。
對此,大島優子更為尷尬,臉紅於以往自己的幼稚,四年的空白,在次回首往事,似乎更能明白以往看不清的事情,清咳一聲,「我以前總覺得妳干預了我的人生,無論做些什麼,似乎總不能不考慮到妳。或許是靠的太近,總覺得受到束縛,得不到自由。」
「所以離開是為了逃開我?」前田敦子的聲音有些憂傷。
答案是肯定的,卻說不出口,大島優子輕輕的握住前田敦子的手,「不是妳的錯。」忽然又想到破碎的糖果罐,「是糖果罐的錯。」
「糖果罐?」前田敦子疑惑的看著大島優子的側臉,雖然笑著,卻似乎比十分傷心。
前田敦子握緊大島優子拉住她的手,站定了腳步,大島優子也停下,靜謐的街道,微弱的路燈照在大島優子身上,前田敦子似乎看見大島優子眼底的疲憊,是拚命成長的痕跡,前田敦子心疼了,看著眼前這個成熟穩重,卻有著深深無力感的大島優子,前田敦子忽然想念起那個無法無天的大島優子,。
忍不住,伸手撫上大島優子疲憊的眼,明明有張稚氣的臉龐,眼眸卻開始滄桑。
大島優子閉上雙眼,些微冰涼的手在臉上滑過,感覺是很是舒適,似乎從來沒有人想過,自信到無法無天的大島優子,其實常常疲倦到想要放棄一切。
當大島優子再次睜開眼睛,迷失在另一雙眼眸,她忽然感到乾渴,討厭甜食的她,身體的每個細胞似乎開始喧嘯的渴望糖分。
「前田敦子,想吃糖嗎?」
等到意識回籠,大島優子的唇已經離開她,而後,大島優子一貫平靜的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,買了醬油,回家,吃飯,再告別。
洗完澡,前田敦子坐在床上,風吹響緊閉的窗戶,她懷疑自己做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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