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致使然02

張敏端了盆涼水走進屋中,見屋中二人仍僵持著,不禁在心中嘆口氣,她將水盆放置桌上,拉起柳儀紅透的右手,柳儀隨即抽離了手,往後退了步,「張姑娘,男女授受不親。」

「什麼時候了,還管你那破原則。」畢惜瀅憤恨地說。

「不以規矩,不成方圓。」柳儀一臉嚴肅。

「好,你逼我的。」畢惜瀅咬牙切齒地點頭,閉上眼再張開,「我以莊主之令,命你讓我療傷。」

「莊主,尊卑有別……」柳儀話說一半,突來的一盆水不只打斷他的話,也淋濕他的身,原先爭鋒相對的兩人全一臉木然地望著張敏,畢惜瀅看著她手中已空的水盆,瞬間大笑出聲。

「失禮了,柳大哥,治傷之要在於時,燙傷需大量用水冷卻,你呢,是要乖乖坐著,讓我用水瓢幫你患部降溫,還是水盆。」

「柳儀,你若介意男女有別,我可以讓全莊的人像這樣,一人一盆幫你降溫。」畢惜瀅一臉燦笑,手仍捂著略疼的肚子。

「……有勞,張姑娘了。」柳儀緊皺眉頭,咬牙轉身向張敏行了個禮。

「不麻煩,我再去取水,柳大哥先換身衣吧。」張敏笑著拿著水盆離去,畢惜瀅仍在一旁笑著,柳儀無奈一笑,望著她受波及的衣服,「莊主也去換身衣裳,免得受寒。」

「恩,只要你乖乖治傷,我就換。」畢惜瀅收起笑,一臉正經。

「遵命。」柳儀行了禮,便要離去。

「等等,差人送來便是,我要親眼看你上藥。」柳儀剛拱起手,「心意已決,再說,我自己泡水裡去,直到你上完藥。」柳儀嘆口氣,無奈點頭,畢惜瀅滿意地坐到一旁,愜意地喝起茶,絲毫不在意被濺濕的衣襬。

 

畢惜瀅望著屏風後,小心翼翼地更衣,一副深怕自己瞧見他肌膚一寸的柳儀,不禁笑道:「你個大男人,怎麼搞得像個姑娘家。」

「莊主,自重,一個姑娘家,怎能口出此話,再者,今日這般風景,若讓人誤會了去,傳出去於你名聲不利。」柳儀氣急地說。

「這就你我,要傳也是你傳出去的。」畢惜瀅說著又喝了口茶。

「莊主,隔牆有耳,不得不防。」換完裝的柳儀沉著一張臉從屏風後走出,「我已更衣完畢,莊主也快快更了。」

「在這更?」畢惜瀅一臉壞笑,柳儀臉色更加陰沉,「小瀅,這可不能當玩笑。」柳儀壓抑著怒氣,使得他的聲音更顯低沉,隨即為自己的失序懊惱,畢惜瀅卻因他氣得不禁喊出自己小名而滿意地笑了。

「好,不鬧了。」畢惜瀅走到柳儀面前,將他手中濕掉的衣服拿過,選最濕一段撕下。

「這是做什麼?」

「緊急措施。」畢惜瀅牽起柳儀的右手,柳儀閃了下,「別閃,否則我可不會乖乖更衣。」聞言,柳儀才任憑畢惜瀅拉起他的手,將濕漉的布料緩緩裹上他燙傷的右手,動作極其溫柔謹慎,讓柳儀也不禁緩和了表情。

端著水盆歸來的張敏見此景,瞬間呆立門邊,內心卻彷若發現天大的祕密,閃過一絲喜悅,不知所措的她,正準備悄悄轉身離去。

「去哪?」畢惜瀅的話,讓張敏定在當場,緩了緩尷尬的情緒,慢慢轉回身,畢惜瀅已然走到門邊,「他就拜託你了。」畢惜瀅跨出門,將張敏往裡輕推,「柳儀,我去兌現承諾,你也乖乖讓我徒弟給你治,別再拿那套男女之別來塘塞,聽明白了?」

「知道了。」得到柳儀明確的回答後,畢惜瀅才點頭舉步離去。

 

張敏慢條斯理地為柳儀舀水降溫,直到他刺痛感退去,再用乾巾輕輕為他拭去水珠,爾後細心為他上藥,腦海中卻滿滿是方才撞見的那幕,讓她嘴角始終上揚著。

雖說自己拜師時日不長,還是看得出柳儀對畢惜瀅的情感,早超越一般主僕,可依他那階級有序的原則,怕是從此舉步不前,但同是燙傷,畢惜瀅獨在乎柳儀傷勢,那明顯傷得更重的卻不管,加上,方才那從未見過的溫柔神情,看來也不無可能,若她也有意,打破柳儀的原則只是時間問題,只是,可以的話,張敏希望柳儀能另選他人,他是這莊裡唯一不帶成見並認真教她事物的人,算是她的恩師,實在不想讓他栽在那討人厭的手上,可她仍尊重他的選擇。

「謝謝。」包紮完畢後,柳儀輕聲且有禮地說。

「不會,我也只擅長……是只能做這個。」

「不只這,還感謝你的出現,讓莊主能短暫做回自己,快樂許多。」柳儀說著嘴角微揚,表情柔和些許。

「我倒覺得是多虧柳大哥,而我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的玩物罷了。」張敏自嘲著,柳儀搖頭道:「張姑娘,莊主確實是一時興起,但絕不會把你當玩物,而我……無法讓她露出那種笑容。」語畢,柳儀眼中閃過有絲惆悵,而張敏並未錯過那一瞬。

「若非柳大哥在她身後張羅收拾,她哪能如此任意妄為,活得逍遙自在。」

「這些都是我應當做的。」

張敏將藥品一一收回藥箱中,柳儀也起身告辭,在他轉身後,張敏下決定對他說:「柳大哥,我認為若你有意,與莊主連理也不無可能。」

「荒唐!」柳儀轉身怒叱,嚇得張敏愣在當場,頓覺失態的柳儀趕緊收起怒容有禮地說:「張姑娘,我柳儀絕不會做出有違人倫之事,你也切勿再與他人提,於我事小,於莊主可是敗壞名節之大事,切記。」見柳儀如此鄭重其事地否決,張敏點點頭,柳儀才轉身離去,臨去前又再次回頭叮嚀,「切記!」

「是。」張敏回著,柳儀才放心離去,嘴裡卻不知嘀咕著什麼。

見柳儀的反應,張敏不解他明明那麼在意畢惜瀅的一切,為何要拘泥於形式、階層而不踏出那步,思考至此,張敏不禁笑出聲,若是幾月前的自己或許不會如此不解。

 

柳儀反覆推敲後,確信一定是方才小瀅為自己包紮那幕令張敏誤會了,看來今後得更謹言慎行,在此事上不得輕易妥協於小瀅,否則他日定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勢,也得再再提醒她注意才行。

「怎麼,臉色這麼難看?」更衣而來的畢惜瀅嘴裡嚼著豆沙包,另一手將肉包遞給柳儀,柳儀下意識地接過肉包,隨後皺眉對畢惜瀅說:「莊主,要謹言慎行。」

「怎麼,現在連吃包子都成問題了?」畢惜瀅翻了白眼,繼續吃著豆沙包。

「首先,不得與男子親密互動,比方遞出這肉包。」

「那我拿走。」畢惜瀅伸手準備取回,柳儀卻將肉包收到背後。

「禮既送出,便不得收回,有失禮節。」

「嗯哼。」畢惜瀅挑眉笑著。

「總之姑娘家,得多多注意,讓人誤會了去,即便清白也敵不過謠言之力,記住。」

「誰誤會了?又誤會什麼了?」畢惜瀅不以為意。

「那荒唐之話,我……反正,言行舉止多注意點,與你有益無害。」

「嗯,看來是我那傻徒弟誤會了。」畢惜瀅說著笑得更開,毫無反省之姿。

「莊主,別笑。」

「知道了,你也別叨唸了,留點額度給老秦吧!」畢惜瀅拍拍柳儀的肩,柳儀又想說些什麼,「停,我知道了,傷,包得如何?」

柳儀舉起包好的右手給畢惜瀅看,「很好,不愧是我徒弟,你也快去歇息吧!」畢惜瀅放心後,趕緊下達驅逐令,柳儀不放心地想再開口,「再說,我可要跟大哥說你欺負我了。」聞言,柳儀將滿腹的叮嚀吞下,舉起肉包說:「謝謝。」

「不會。」畢惜瀅滿意且開心地笑回著,揮手讓柳儀趕緊離去。

 

「秦管事。」一名男子雙手作揖,手停在空中等著指示。

「說。」秦管事頭也不回,手仍持續地給籠中鳥兒餵食。

「林二爺去了趟新莊院,正在回寨路上,至於那人,不知是否有意,莊主將我們安排服侍她之人皆遣去,無法就近監視。」

「莊主呢?」

「近來忙於莊中事務,無暇玩樂。」

「甚好。」

「此外,雖未完全證實,但林二爺似乎在密謀什麼?」

「趕緊查實,莫讓他毀了碧川峽,傷了莊主。」秦管事原先親切的口吻帶著幾分嚴厲。

「是。」僕人領命準備離去時,秦管事收起餵食的器具,望著籠中的鳥兒道:「那人若使莊主做出一絲有損山莊的行為,照慣例處理了便是。」

「是。」待僕人離去,秦管事帶著愛意與笑容,眼神柔和地逗弄著籠中的愛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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