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內政以斐黨獨大,雖有鎮安侯制衡,可仍無法觸及斐黨勢力之地,有恃無恐的黨羽們在地方為非作歹,視律法於無物,官商勾結,榨取朝堂銀兩,魚肉百姓。
年少的林雄路見不平,因而得罪為富不仁的富商被構陷追捕,後被畢江所救,兩人相談甚歡,義結金蘭,立志打擊貪官汙吏、劫富濟貧,此後兩人四處行俠仗義,認同且追隨他們的弟兄亦日益增加,畢江萌生落腳的想法,林雄卻反對,認為定居便有了弱點,易被拿來要脅,畢江便暫時打消念頭。
一日行至碧川,畢江見此地雖荒無人煙,可背靠山崖,前有碧川,地處險要,是易守難攻的寶地,雖開發不易,可若成功開拓必能保弟兄眾人平安,定居的念頭瞬間佔據他的心頭,他極力說服林雄,終排除萬難開墾這片荒林,以此為根基,從此以碧川峽之名行走江湖,收容所有前來避難之人。
山寨群落沿山崖而蓋,進寨方式有二,經重兵戒備的大橋或從萬丈高的崖壁上一躍而下,後者除非輕功了得,否則非死即殘;隨寨落發展,附近百姓為獲碧川峽庇佑,紛紛搬至對岸也漸漸形成村落,碧川峽亦用碧川運輸與分發劫來的錢財,人口來往頻繁,連帶周邊日益繁榮,終在碧川邊發展成不小的城鎮聚落。
隨碧川峽名聲的壯大與帶來的威脅,斐黨起初重兵圍攻,可不出三日,領軍官員的首級便被高掛軍營門口,軍心瞬間潰散,官兵各自奔逃或成碧川峽一員,幾經交戰後,唯有清正廉明的官員能在此久任,官員雖對碧川峽作法有所牴觸,但念其義士作為,便睜隻眼閉隻眼,而碧川峽確也從未對附近民眾動手。
畢惜瀅收留自己,教自己習武識字,自是感激,可張敏無法心安理得地白吃白住,再者,下人們的耳語她也略知一二,山寨不養毫無貢獻之人,尚無能力的她便種菜、養雞,想以此換錢支付生活費、學費,可畢惜瀅總命人在她收成前採收,在雞長足重前給烹煮了,再拿來與她享用,當她抗議時,畢惜瀅理所當然地表示,莊裡一切皆是她的,她有權處置,幸好事後柳大哥全照價賠給她,且表明今後能繼續種植畜養,而畢惜瀅造成的一切損失皆如實賠償。
省吃儉用之下,張敏總算有些積蓄,畢惜瀅雖說不收她分毫,卻又各種巧立名目將錢財搜刮一空,如今她依然身無分文,她曾想過畢惜瀅或是個盜亦有道之人,走上此路有其苦衷,可事實她就是個隨興致盜取之人,而她所立的名目,更顯她道貌岸然,如此還不如直接強取豪奪,讓人更能恨之入骨。
回寨已有數日,打掃完簡易雞舍,張敏撿起今日所下的兩顆蛋,露出滿足的笑容,只因幾日來,沒了畢惜瀅的搗亂,不只家禽們健康茁壯,種植的蔬果也生機盎然,雖也因她的命令使自己無法出寨換成銀兩,有些可惜,可自給自足至少不增加負擔。
此次回寨,她被安排在最高處的小院,亦是當初畢惜瀅『請』義妹蘇穆燕來作客時所住的小院,為不麻煩他人,張敏一開始便婉拒為自己安排隨身下人,只讓隔三岔五地送些生活必需品即可,望著空無一人的庭院,她不自覺地望向山下方向的小院外牆,即便看不見,她仍能感受到那穿牆而來的歡慶氛圍。
此時全寨正為籌備大老爺林雄的六十大壽,上下全體動員,每日都有提前到來的各種賀禮,氣氛好不熱鬧,連畢惜瀅跟柳儀也忙得不可開交,張敏才得以有了清淨,清淨的有些慌。
張敏端著剛熬煮好的紅豆粥走進書房,以便等會餓了可以充飢,抬眼便見榻上躺著一人,張敏先是一驚,快步將甜粥放到桌上,走到榻邊細看了會,見對方只是熟睡才放下心,不禁在內心自嘲:『人家可是堂堂寨主,怎麼可能在自家寨中受傷。』思想至此,她伸手想叫醒對方,那日在碧霞莊不可一世的男人浮現腦海,讓她停下動作,改蹲下再次端詳,確認對方真的只是熟睡。
張敏蹲著,雙手交疊放在雙膝之上,望著畢惜瀅平和的睡顏,似乎沒那麼討人厭,撇除個人情感,單就外貌,她確實長相不凡,自己是望塵莫及的。
自離村後的幾月裡,且不說那再再顛覆自己固有思維的經歷,光對美人定義就有翻天覆地的轉變,在漁村時,村人總稱自己是漁村之花,她甚至對此有一絲驕傲,直到後來的禍事,徹底將驕傲變成憎恨,但自信還是有的,可當遇見自己那兩位義妹與畢惜瀅後,自信便如泡沫般消逝。
若說自己兩個義妹,一個是相貌柔和,氣質非凡的冰山美人,一個便是相貌秀氣,為人溫柔的靈動可人,那畢惜瀅算什麼人?美艷動人?不,她雖五官深邃,眉宇間透出的英氣,讓她的美不似一般女子柔和秀氣卻也是美,但確實不動人,那氣質與自己義妹們一比,簡直不堪一擊,可這麼想,似乎又有些對不起柳大哥。
畢惜瀅意識模糊地緩緩睜眼,張敏的臉龐立即印入眼簾,她內心先是一驚,為自己毫無防備懊惱,若是平時,即便入睡也保有一絲警覺,怎可能讓人如此近身而不自知,但再見張敏蹲在自己面前,專注思考的模樣,瞬間將懊惱拋之九霄外。
近日不只忙林雄的壽宴,見各方人馬,還得避免暗中進行的計畫曝光,雖說早已習慣周旋林家與秦管事間的勢力平衡,也有柳儀幫忙,但確實有些疲乏,才想來逗逗徒弟轉換心情,可也不至於如此沉睡,唯一慶幸的是,地點是在這,全寨最無人煙,也最無威脅之地。
「英人?美艷英人……好像不錯。」張敏呢喃著,最後露出滿意地笑容點著頭。
「什麼不錯?」話一落,張敏也跌坐在地,畢惜瀅笑著起身,走到桌前端起粥。
「等等,那是我的。」張敏喊著,畢惜瀅朝她一笑,將粥一飲而盡,綿滑、恰到好處的甜。
「還有嗎?」畢惜瀅問著,張敏下意識地朝廚房望了眼,她便轉身走向廚房。
「想吃讓下人給你煮便是,為何要來搶我的。」張敏趕緊擋在畢惜瀅身前,試圖搶救剩餘的粥,那可是她花了許多心力熬煮的,怎能便宜她。
「你的好吃啊!」畢惜瀅笑著,突來的稱讚讓張敏一楞,趁這空檔畢惜瀅繞過她繼續前行。
尋人至此的柳儀見狀便放心地轉身離去,下山途中,順帶將秦管事派來尋人的下屬打發,讓畢惜瀅有更多喘息的時間。
基於搶也搶不過,張敏最終妥協與畢惜瀅分食,為了比畢惜瀅多吃一匙,她狼吞虎嚥地吃著。
「不燙嗎?」畢惜瀅好笑地說著。
「若不是有強盜在,我何必如此。」張敏說著邊吹涼湯匙上的粥,再往嘴裡送。
「這麼討厭我,當初何不跟著小蘇她們走,習武識字她們也能教,不是嗎?」畢惜瀅說著吃了口粥,張敏停下動作,沉默了下,低聲道:「不能麻煩她們。」
「倒能麻煩我?」畢惜瀅說著又是一笑。
「身為姊姊,保護不了她們已夠慚愧,又怎能再添麻煩。」張敏說著緊盯畢惜瀅,若她反唇相譏,自己也不會客氣的。
「可身為妹妹也會想保護兄姊,又怎會嫌麻煩,又怎會看不起。」畢惜瀅說的真切,反讓張敏情緒冷靜下來。
「她們當然不會,正因為不會,所以更不能。」張敏說著,畢惜瀅卻失笑出聲,「有何好笑的。」
「沒,只是無法理解你們這莫名的兄姊堅持。」
「啊?」
「身為師父,奉勸一句,若你因這堅持受了傷,沒了命,只會讓妹妹們更懊悔、愧疚的。」畢惜瀅說著將空碗交到張敏手中,張敏這才發現鍋中早空無一物,想起身抗議,但望著她的背影,再看了眼空鍋,她放棄了,想著明日來煮什麼甜食,或許該加點特殊料,以防有人來搶食。
走往山下,看著山下餘暉中的宅院,她不禁又回頭望著山上的小院,嘴角上揚地呢喃:「明明不愛吃甜食的。」身心皆得到舒緩的畢惜瀅,深吸口氣,再次邁步,偏離山道轉向林地,從林中翻躍而下,最終落於一個偏院才又步上明道。
「寨主,林爺有找。」
「真是,偷個閒都不行。」畢惜瀅搖頭,無奈地往林雄宅院走去。
「在那人處找到的。」秦管事說著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愛鳥放回籠中。
「不,在賓客專用的北院找到的。」
「恩。」秦管事滿意地點頭,確實北院客房眾多,若寨主有心,依手下身手,一時半刻是找不著的,這方面柳儀倒是會快些。
「還有事?」
「林爺將寨主喚走了。」
「通知柳儀一聲,他會看著辦的。」
「是。」手下退去。
以外在條件來說,那人不構成威脅,可或是長年經驗的關係,心中總有個聲音,時時提醒著得防範那人;時逢林雄大壽,林家近日氣焰甚高,為協助寨主制衡林家,他不得已撤除在那的暗影們,只讓人每隔幾日,藉送日用品為由去探查一下,所幸寨主也忙得無暇前去,他知寨主玩心甚大,想任性下換換心情也非不可,但絕不能在那小院,不能。
彷若感受到秦庇川的殺意,籠中鳥兒不住地瘋狂四處飛舞卻無法逃離,秦庇川見狀趕緊輕聲安撫,「沒事,沒事,有我在,你不會有事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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