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致使然04

林雄望著鏡中自己身穿新衣的模樣,氣派非凡,不顯老態,再用手摸了摸衣料,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「老爺,寨主已到大廳。」

林雄面露一絲厭惡,不捨地讓婢女為他更衣,身旁兩位婢女趕緊上前動作,「慢點。」婢女慌忙點頭,將動作放到最慢,更完衣,林雄左手一伸,婢女便將一顆藥丸放到他手掌,另一人隨即遞上水,他一口服下後才離房往小院大廳走去。

 

「外公,新衣可還滿意?」林雄一出現在門口,畢惜瀅便立即起身,一臉燦笑的向他一拜。

「差強人意。」

「外公若不滿意,孫兒這還有幾匹上等布……」

「可比得過雲織錦?」林雄打斷畢惜瀅的話,接著在大位上坐下,婢女隨即遞上一杯茶。

「若要雲織錦,怕趕不上壽……」

「來多久了,寨主的呢?」林雄拍桌大喝,婢女趕緊謝罪就要離去。

「免了,這茶是大舅孝敬外公用的,我,就不喝了。」

「恩。」林雄點頭喝了口茶。

「外公,找我有何吩咐?」

「爹。」林英武站在門口深深一鞠躬後才進廳,經過畢惜瀅時朝她得意一笑,「爹,照你吩咐,我讓阿煥將禮退了,人也『請』走了。」林英武在林雄身側的椅子坐下,婢女隨即奉茶。

「讓你來就要說這事,我的壽辰就不勞駕你朋友,也不讓他們破費了,所以讓武兒請他們走了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畢惜瀅強顏歡笑著。

「反正你也是玩玩的,應該不會在意吧!」林英武說著炫耀般地大喝口茶。

「當然。」

「還有,之前讓你請的戲班子,還是別了,讓大傢伙比試比試有趣點,沒問題的話,你可以走了。」

「是,孫兒這就去安排,不打擾外公休息了。」畢惜瀅說著離去,林英武端著茶起身,見她遠去,立刻放下茶杯,走到林雄身邊,「爹,這次你可得好好誇誇阿煥。」

「心浮氣躁,這點小事,有什麼好誇的?」

「不是這事,是阿煥想了個一石二鳥的計策,給你當生辰大禮,還能挫挫那小賊的威風。」

「他又擅自做了什麼蠢事。」

「爹……」

「從實招來。」林雄怒拍桌子。

「我們前陣子不是搶了斐賊批黨羽的財寶和人,阿煥藉你大壽為由,將碧霞莊的主要人力調回寨中,後讓人把那些人跟財寶運進莊裡,之後我們偷偷報官,說她窩藏罪犯,從此她可別想再脫黑轉白了。」

「確定萬無一失?」

「我照看著,絕對萬無一失。」林英武自信滿滿地笑著。

「要成了,我自會打算,可也別太大意,那小賊沒那麼好對付,別忘了你弟、妹的事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林英武收起笑。

 

畢惜瀅一出林雄宅院,柳儀便迎面而來,停在她面前,用眼快速審視一遍畢惜瀅,確認毫髮無傷後,「寨主……」

畢惜瀅伸手制止他,「人呢?」

「屬下無能。」柳儀一臉愧疚。

「算了,回頭再登門道歉,先忙壽辰吧。」畢惜瀅一臉無奈地離去。

 

一回書房,畢惜瀅隨即笑出聲,「可以啊!小哥,演技進步不少。」

「我可沒演,確實沒將人留下,還有,請寨主注意稱呼。」柳儀一臉正經地說。

「是,是。」

「比起這,張姑娘你有何打算?」

「你不覺得讓她誤會著挺有趣的。」畢惜瀅一臉壞笑著。

「若再不讓她抽身,可就遲了。」柳儀無視她的笑,直搗黃龍,這話柳儀猶豫許久,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口;以人道來說,他們不該把無辜人士捲入這鬥爭之中;以現實來說,張敏留下對畢惜瀅是好的;以情感來說,畢惜瀅是絕對不願看到她受到波及。

「我知道。」畢惜瀅收起笑。

「可,張姑娘不好說服。」

「放心,我徒兒,我自有辦法。」畢惜瀅再次笑著,只是這笑帶著一分失落。

 

「庇川,你看,這以後就是你的家。」畢江蹲在秦庇川身旁指著山下的景色,秦庇川卻只望著他的側臉,「知道我為何將你取名為庇川嗎?」

「因為這裡是碧川。」

「恩,你很聰明,可,不是這原因,我希望你能成為庇祐此川圍繞之地的人,只要守護好這方土地,未來就再也沒有無家可歸之人。」

秦庇川站在山崖邊,這是全寨他最愛的地方,因此即便不是最舒適的,他仍將宅院選在此處,而那日的風景他永不會忘,他會謹守對救命恩人,也是最敬重的寨主的承諾。

一隻飛鴿的到來,打斷他的回憶,他取下竹筒中的信條看了下。

「派人領包知縣,不,是包知府去碧霞莊。」

「是。」身後的暗影應諾後便消失。

 

張敏左手拿著書,趴在桌上,右手邊擺了盤滿滿的綠豆糕,她伸手拿起一個,興致索然地咬一口,『恩,正常。』

身後突然一隻手伸出,拿起一塊綠豆糕,「還有茶啊!徒兒,準備真周到。」畢惜瀅說著坐在張敏身旁,將綠豆糕端到自己前方,為自己倒了杯茶。

「不是為你準備的。」張敏放下書,想將綠豆糕挪回原本位置,可盤子卻被畢惜瀅手指緊緊按著,挪也挪不動。

「徒兒,再下去,盤子可要破了。」

「妳為什麼都要來我這搶食。」

「你不總說我是強盜嗎?」

「好,就當徒兒敬奉你的,請師父務必賞臉吃光。」張敏說著拿起書,讓畢惜瀅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。

「乖徒兒。」畢惜瀅說著從懷中拿出封信,「有你的信件。」

「我的?」張敏放下書,疑惑地望著桌上的信,爾後快速拿起、拆開,眼神炯炯地仔細讀著每個字,是義妹們的來信,信上寫著她倆將完婚。

「要去嗎?」

「當然!」張敏即回。

「那順便幫我把這嫁衣拿給小燕,她答應的活還沒完成呢。」

「人家婚禮,你不送禮,還送活去,這東西我交不出手。」張敏將嫁衣推回。

「那我只能對外說,她是個言而無信之人。」

「你……」張敏不悅地將嫁衣抱在懷中,猶豫了會,「你不去?」

「我可沒興趣參加情敵的婚禮。」

「你不是說你放下了?」張敏嫌棄地說。

「是,那你呢?」

「我說認真的。」

「好,真的,放下了,你真沒幽默感。」畢惜瀅搖搖頭。

「如果你想找個人作伴,其實可以考慮下身邊的人?」

畢惜瀅東張西望了下笑說:「你嗎?」

「雖然覺得配你可惜,我說的是柳大哥。」

「我跟他,絕不可能,還有,配他,怎樣都是我虧。」

「你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。」

「你對他評價這麼高,要是你想,我是可以幫你,但……別怪我沒警告你,他不是個良配。」

「你就是了。」

「我也不是。」畢惜瀅笑著。

「那你說,怎麼不可能?我不信他對你的付出,你都感覺不到。」

「因為他是我小哥,所以不可能。」

「少呼嚨我,你們又不同姓。」

「你跟小燕她們就同姓了?」畢惜瀅喝下最後一口茶,「再好心提醒你,最好明日啟程,否則你可能會趕不上。」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囊,從中取出掛有香薰球的手鍊與中間凹陷,雙面刻有香橙紋路的半圓木墜,「路上蚊蟲眾多,帶著薰香好過點,另外,若有難,只要拿這木墜去掛有香沉酒樓標誌的地方,他們會無條件協助你的。」畢惜瀅說著起身。

「謝謝。」對於畢惜瀅突然的好意,張敏有些戒備地拿過東西,繼而注意到空無一物的盤子,「等等,你吃光了?」

「不是你讓我吃光的嗎?」畢惜瀅笑著離去。

「可……裡面只有幾個是正常口味的。」張敏低聲說著滿臉疑惑,「難道是辣椒放得不夠?不可能啊!」

 

柳儀自己書房中整理著資料,突然有人破窗而入。

「寨主,請走正門,攀窗是宵小所為。」

「要訓話等等,先給我來點薑茶緩緩胃。」

「林家又逼你吃什麼了?」柳儀趕緊放下資料,吩咐下人去準備薑茶,再拿墊子放在椅子上,讓畢惜瀅坐下歇息。

「不,是我徒兒。」

「張姑娘,怎麼會?」

「小小惡作劇罷了,只可惜,我讓她失望了。」畢惜瀅得意地笑著。

「她……你可別把大姑娘家教壞,若讓人嫁不出去,你可怎負責。」

「小哥,你怎能這麼說,我是你妹耶。」

「稱呼,隔牆有耳,怎還不懂?還有,我從小看你長大,你是何品性,我還不知。」

「是,是。」為了阻止柳儀的嘮叨,畢惜瀅假裝有氣無力,柳儀立刻停止嘮叨,急得自己去端薑茶,望著他消失的身影,畢惜瀅宛如逃過責罰的孩童,露出淘氣的笑容。

 

隔日,柳儀送張敏至大橋對岸,遞給她一小個包袱,「寨主與我因寨中事務,不便前往,勞煩張姑娘帶個禮。」接著又從懷中取出與畢惜瀅近乎相同的木墜,「路上若有困難,去有香沉酒樓標誌的地方,他們會無條件協助你的。」

「……有香沉酒樓標誌的地方,他們會無條件協助你的。」

「張姑娘,你怎麼知道?」

「你家寨主,昨天也這麼說。」張敏右手拿出自己的那半給柳儀看。

「這……」柳儀震驚了下,「張姑娘,其實兩者作用相同,可否讓我把寨主那半還給她?」

「有特殊原因嗎?」

「慚愧,無特殊原因。」

「我知道了。」張敏將木墜遞給柳儀。

「謝謝。」柳儀同時將自己的遞給張敏,這才發現她左手上掛著的薰香手鍊,「她連手鍊都給你了?」

「怎麼了?」

「沒什麼,此外,寨主要我帶話,若你途中尋得歸處,來書通知一聲便是。」

「告訴你家寨主,始亂終棄,要不得。」張敏皮笑肉不笑地說。

「張姑娘,這話通常用在男女之情上,不洽當。」

張敏脹紅了臉,清清喉嚨說:「總之,麻煩柳大哥轉告她,師出得有名,她休想隨意逐我出師門,告辭。」語畢,張敏向柳儀一鞠躬便轉身離去。

「唉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張姑娘,望海涵。」柳儀喃喃自語,張敏停下腳步回頭,「柳大哥,可還有吩咐?」

「我……」柳儀猶豫了下,「還是再送你一段。」

「柳大哥,留步,你已一路從山上送到過橋了。」

「可這……」

「柳大哥,近日從這到靜安,沿路已被霍將軍人馬清掃一番,只要你們碧川峽不出,理應安全得很。」

「世上宵小甚多,可不只強盜一途,姑娘一人,還是不妥。」柳儀說著往前跨了幾步。

「柳大哥,再婆媽,你倒顯得姑娘家了。」張敏失笑。

「好,保重。」

「保重。」張敏再次轉身離去,柳儀望著無奈道:「真的,越來越像了,造孽啊!」

 

「走了?」秦管事專注地觀察籠中的愛鳥。

「恩。」

「寨主呢?」

「正在核對壽宴資料。」

「恩,希望她夠聰明,去她該去的地方。」秦管事滿眼欣喜地將飼料送到鳥兒前方,對著牠笑說:「你說,是不是?」

 

畢惜瀅突然打個噴嚏,她揉了揉鼻子,望向窗外,想著張敏應該離莊了,正好望見鳥兒飛升而過,她笑著呢喃:「飛吧!去你想去的地方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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