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著幾日後便能見到許久未見的蘇穎,張敏難掩雀躍,不禁再催促馬兒走快些。
那日,張敏走沒多遠,柳儀便騎馬追上她,說日期迫在眉睫,騎馬多少能減輕路途辛勞,硬是把馬塞給她,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便揚長而去,所幸之前在蘇穎的教導下,學會了騎馬,只是依然是個生手,快也快不了多少,但至少能免去些勞累。
快走一段距離後,張敏又讓馬兒減速,當初不隨蘇穎一同離去,是不願成為她們的累贅,期望在精進能力後再與她們相見,屆時,即便保護不了她們,即便無法像畢惜瀅那樣,大手一揮就能解決問題,至少能並肩而戰,不再是個連擔心都只會造成她們麻煩的累贅。
想是這麼想,在聽聞她們喜訊後,仍想立刻飛奔到她們身旁,雖未成氣候,但終歸有所成長,因此沒關係吧;身為義姊,必須去見證她們最重要的一刻,因此沒關係吧;蘇穎救過自己,她送來的邀約,理應去參加的,因此沒關係吧;為了順道給畢惜瀅送東西,因此沒關係吧;理由要找有千萬個,無論多牽強,張敏內心卻清楚的很,自己單純想見蘇穎而已,那日,她質疑畢惜瀅還未放下,可或許還放不下的是自己。
馬匹突然一聲低鳴,拉回張敏的思緒,她穩住受驚的馬,四周已被六名大漢圍住,各個手上皆舉著大刀。
「小姑娘,如果想扮成男子掩人耳目,是不是該多用點心?」一名大漢猥瑣地笑著,手在胸前來回比劃,惹來其他同夥大笑,張敏坐在馬上一臉鎮定,即便心裡慌得不行。
「記住,無論遇到何事,鎮定於你有利無害。」
「我心臟沒你大顆。」
「多謝誇獎,可我確信,你想,絕對辦得到。」畢惜瀅笑著。
「臉皮真厚。」
畢惜瀅的話突然浮現腦海,包含那日她為數不多,不惹人厭的笑。
「見鬼了。」張敏不禁失笑,呢喃搖頭。
「小姑娘,你說什麼?」一名大漢衝著張敏大喊。
「各位大哥,如果要過路費,我可以給。」張敏笑著,內心嘀咕:「什麼師父,竟沒教馬上功夫,這下可怎麼辦?」
「我們過路費可高的。」方才猥瑣的大漢向前靠了點,張敏緊抓韁繩,想著強行突破的可能性,突然另一人攔住那位大漢,他便閉嘴往後退一步。
「你給多少?」
「我全部盤纏就這些。」張敏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丟給對方,那人看了看,點頭,示意其他人讓路。
「大哥,她騎著駿馬,身上怎麼可能只有這些。」
「對啊!而且,如果她去報官怎麼辦?」
「不把我這大哥放眼裡了?」帶頭的大漢冷喝一聲,那兩人瑟縮了下。
「大哥,我敬你是大哥,但最近官府抓的嚴,我們不能冒這險。」站在帶頭對面的大漢說著衝向張敏,帶頭的想阻止卻無能為力,可當大漢要碰到張敏的馬時,一縷赤色綢緞飛過,擊中大漢胸膛,使他後仰倒地,一切來得突然,張敏費盡心力,才將受驚的馬兒控制在原地打轉,不至於暴衝而出。
「幾個大老爺,欺負一個姑娘家,羞不羞啊!」隨著銀鈴般的聲音響起,一身赤衣,手拿綢緞的少女出現在張敏的馬旁,「姑娘,沒事,有我在。」少女邊安撫馬,邊笑著對張敏說,張敏微笑點頭。
「臭丫頭,你做什麼?」另一名大漢邊扶起倒地的同伴,邊戒備這突然殺出的程咬金。
「除惡扶善,乃俠之本,遇惡不除,有損我大俠之名。」少女燦笑著,全身散發著自信與正氣,又朝張敏笑了笑,似乎想讓她安心。
「大哥,這下你可不能阻止了。」大漢說著舉刀揮向少女,只見她不慌不忙甩出手中綢緞,大漢驚得急往後,一個踉蹌也差點跌坐在地。
「等等,一般不是先互報名諱才開打的嗎?」少女疑惑間帶一絲氣憤問,張敏不知該從何吐槽這句話。
「臭娘們。」見兄弟再次被傷,帶頭的人臉面有些掛不住,怒喝,「兄弟,上。」所有人一擁而上,女子紅帶一出,纏上最靠近張敏的大漢的腳,一拉,大漢落地,張敏抓準時機,讓馬往那方向奔出,解除被包圍的困境。
見張敏脫離圍圈,少女滿意地點頭,順道擊倒追張敏而去的大漢,張敏穩住馬後,回頭不禁大喊:「後面!」
只見少女不急不徐地回頭,手上綢緞橫出,一道優美弧線劃過近身的兩人,逼得兩人不得不後退,張敏本想出手相助,但見少女游刃有餘且路數奇特,生怕貿然闖入反弄巧成拙於是作罷,但仍不放心地下馬戒備,以防不時之需。
幾番輪鬥後,綢緞在少女手中,彷彿有了生命似柔卻剛,讓大漢們不僅無法近身少女半步,還弄得灰頭土臉,少女甚至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,猶如逗弄老鼠的貓,不甘頓時遽升卻無可奈何,其中一人再次進攻失敗後,轉而攻向張敏,少女眉頭一蹙,綢緞往那人背上一啄,那人隨之撲倒在地,不同先前,這次一抹鮮紅自落點處渲染開來。
「大哥,你的對手是我。」
少女臉色一沉,綢緞再出不似方才柔軟,轉而鋒利如刃,劃過之處皆是腥紅,見兄弟傷勢不斷加重,帶頭大漢硬是用刀接下一擊,「你們先……」話未落,紅綢緞已纏上他的頸。
「走了,他便沒了。」少女說著,拉了下綢緞,一滴鮮紅緩緩流下,大漢們面面相覷了會。
「大哥,抱歉!」其中一人說著便飛奔而去。
「喂!你這沒義氣的。」另一人往他方向追了幾步,其餘人卻趁機各自往其他方向離去,「你們……他娘的,算什麼兄弟。」僅剩的一人氣急敗壞地看著,隨後認命般地朝少女跪下,「姑娘,大哥對我有恩,你若非取他性命,用我的替吧!」
「聽聞綠林好漢皆義薄雲天,你們真的是兄弟嗎?」少女滿臉疑惑,「還是,你們根本不是好漢?」
「姑娘,手下敗將,要殺要剮隨你,但不須如此羞辱。」帶頭的平淡說著,沒了方才的銳氣。
「我沒有羞辱你們的意思。」少女手中的綢緞依舊沒放開。
「感謝女俠救命之恩,但可否放了這位大哥。」張敏走上前,試圖解開綢緞。
「為什麼?惡人即便不送官府也不能輕易饒恕,而且他們方才可要搶你錢財,說不定還想劫色呢。」
「世道動盪,如今方才安穩,他們也不過想謀口飯吃。」張敏試圖解開綢緞,非但解不開反劃傷了手。
「別,我這可是天絲製成,韌性乃絲中之最,硬扯,只會傷了自己。」少女說著鬆開綢緞。
「大哥,你本性不壞,可兄弟得慎選啊!」張敏笑著遞上一瓶藥,「這是我義妹親制的金創藥,保證效果超群。」
「不了。」大漢將懷中的錢袋取出還給張敏。
「何不拿這些與你那兄弟一同開始新生活。」
「這……」
「若過意不去,往後當你們有能力時,去幫助別人,便算還恩了。」張敏轉身對少女說:「女俠,意下如何?」
少女聽著臉上喜悅中帶有一絲羞澀,「當事人都不計較了,我又有何話說,不過,他日若你們再次為惡被我知曉,定取你們性命。」
「她這麼說呢。」張敏笑著對大漢說。
「謝兩位女俠,不殺大哥之恩,將來若有難,我李阿九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。」
「那就別預設我們會有難吧!」
「說的是,說的是,我嘴笨,抱歉,抱歉。」李阿九邊掌嘴邊說。
「姑娘好意,我心領了,錢真不能收。」大漢將錢塞到張敏手中,「我王宗從今爾後,金盆洗手,他日再報姑娘不殺之恩。」
「好。」張敏點點頭。
「不知姑娘芳名?」
「張敏。」
「張姑娘,後會有期。」王宗向張敏行了禮。
「後會有期。」張敏回禮,李阿九便扶著王宗離去。
「多謝女俠相助。」
「客氣,客氣,我叫白鶴,你可以稱我小白、小鶴都好,長輩們都稱我小白鶴。」白鶴一臉燦笑。
「大恩不言謝,可我一介凡人,無以為報,只能口頭致謝,望見諒,我還得趕路,告辭。」張敏拱手作揖後,往馬匹走去。
「等等,你見過這人嗎?」白鶴追上,從懷中拿出一幅畫像,畫中是名優雅的清秀佳人,一看便知是大家閨秀,「她是我師父,講話輕輕柔柔的,如沐春風般,飽讀詩書,武功高強,對了,武功這事是秘密,你可別對別人說,會遭來橫禍的。」
「好,但抱歉,我沒見過。」
「好吧!」白鶴失望地收起畫像,張敏上馬準備離去,白鶴卻手拉韁繩。
「白女俠?」
「叫我小白就好。」白鶴笑著。
「小白女俠,這是?」
「去哪,我送你,免得你再遇歹人。」
「你不是要尋人?」
「其實,我也不知我師父去哪。」白鶴有些不好意思,隨即又掛上自信的笑,「但我相信行俠仗義,善有善報,說不定師父就在你要去的地方。」
「好吧!」張敏笑著,兩人一馬便一起踏上旅程。
青樓中,最靠裡的房,門窗緊閉,一名男人坐立不安,不時地望向緊閉的門扉。
門扉一開,老鴇領著一名長相清秀的斯文男子走入,男人立即喜上眉梢向前迎接,確認男子身體並無大礙後,又往門後不斷探望。
「柳公子,你們慢聊。」老鴇有禮地笑著退下,
「弟,小瀅呢?」
「哥,此地本就少入為上,我又怎能帶小瀅前來。」柳儀面露一絲不滿。
「說的是。」柳則點頭,無奈地說:「我也不想約在此地,可襄兒說,掩人耳目,這是上選。」
「嫂子所言甚是,哥,何事非得見面談?」柳儀收起不滿的情緒。
「娘親一族滅門一事,查清了。」
「如何,真是那傢伙?」柳儀急切地拉住柳則的手。
「恩,因此想與你們商量,後續該如何?」
「萬莊主可有涉入?」
「沒,是他擅自而為的。」
「這樣好辦多了,近來我跟小瀅說不定能見到那傢伙,到時見機行事,哥,你先按兵不動。」語畢,柳則不甘地用力捶著桌子,「這本該我做的,奈何……怎能如此無能。」
「哥,這事當初都已談定了,不是嗎?」
「我知道。」柳則嘆口氣,「我會守好家,你們倆,可也得平安無事歸來。」
「放心,小瀅我會保護好的。」
「對了,這事我還沒告訴襄兒,你可別走漏了,我不想她捲入。」
「恩。」
「這是我新做的蜜餞果子,小瀅愛吃,你拿給她。」柳則笑著將用布包好的箱子遞給柳儀。
「哥,太多了,我不方便拿回寨中。」
「什麼,你怎能把小瀅獨自留在那龍潭虎穴中。」柳則氣急敗壞地說。
「我不想啊!但小瀅堅持,是你又如何?」柳儀一臉無奈。
「終歸,是我這做大哥的太沒用了。」
「哥,放心,林雄忙著他的大壽,這陣子沒那心思,而他兒孫鬥不過小瀅,至於秦管事雖麻煩,但小瀅應付得來的。」柳儀安撫著柳則,可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,「娘親在天之靈,會守護她的。」
「但願,你自己可也別亂來,要真不行,你們倆都回來,哥照顧你們。」
「知道了,沒事,我先告辭了。」
「恩。」柳則看著柳儀不捨地點頭,柳儀轉身拆開布想取些蜜餞帶著便好。
「都帶著,多的你路上吃。」柳則打掉柳儀的手,謹慎地將布再度包好。
「哥,她吃多了也不好。」
「不管,帶著。」柳儀看了柳則一眼後,認命地拿起包袱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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