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對父親的第一印象是,一塊長形紅木塊,在習字後,從紅木上得知了他的名。
娘親說,身為大俠的父親雖未陪伴我成長,卻值得我驕傲,一生獻給天下蒼生,如今太平盛世,有父親一半的功勞,可若要我說,身兼父職拉拔我長大的娘親,更值得我驕傲。
雖從未感受過親生父親的父愛,但人生中倒有兩個接近父親的存在,一個是父親的結拜兄弟,一個是受恩於父親的商人,前者長相斯文卻武功高強,據他所言,父親才智更在他之上,只是身為將軍的他,之後長年鎮守邊疆,見面次數便少了;後者長相雖平凡,可眉目間有股威嚴,可謂不怒而威,但他對我跟娘親總是和藹可親,倒也沒那麼可怕,他每隔數月便會來探望,每次總帶來稀奇古怪的物品給我。
或許是想增加我跟父親的連結,又或許是思念父親,娘親總會跟我說,父親年輕時,暢遊的綠林江湖的事蹟,先不論父親事蹟如何,江湖人那不畏權貴,行俠仗義,不拘小節,自由快活的快意人生倒是深深吸引了我,可惜的是,娘親雖說著江湖,卻不願我接觸江湖,每當我說想成為父親那般大俠,只討來一頓罵。
即便不能入江湖,我也想學武,解解癮,曾私下拜託過將軍叔叔,可被婉拒了,看來被娘親捷足先登了,好在,天無絕人之路,十歲那年,商人叔叔替我安排了場生辰宴,宴會上遇見了師父,但拜師條件是不得對他人透漏師父會武這事,雖不解師父明明武功高強,為何要隱匿,可試探師父隱私有失禮節,而能學武便該知足,況這也不是能讓娘親知曉的事,照做便是,終於我拜了師。
某日再次偷偷練完武,我好奇地問師父有關江湖的事,她笑說,我口中的江湖她從未待過,不如由我轉述給她聽,雖有些失望,但自此練完武,我都興致勃勃地講著從娘親那聽來的軼事,師父每每都溫柔地笑著聽我說,除了某次。
「師父,若我能把綢緞使得行雲流水,你可否教我舞刀弄劍?」
「為何想學刀劍?」
「刀劍使來多有氣勢,我也想如將軍叔叔那樣,一刀劈下,萬夫莫敵,如此才稱得上是大俠。」
「小白鶴,武功高強並非大俠必備,俠心才是本。」
「可江湖上,沒了功夫,拿什麼服人?」
「我在的江湖,武功再強也無用武之地,頂多保命。」師父說這話時語氣依舊柔和,可神情中卻沒了笑意,甚至有些落寞。
「就算只能保命,也算派上用場,再說師父你跟我都在這,又不在江湖,沒關係的。」
「白鶴,只要你認為是,哪就是江湖,不是你選擇江湖,而是江湖不由你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「不必在意,當師父醉酒在說胡話。」
「喔。」
朝廷近日正積極剷除宰相惡黨的餘孽,大城官職迅速有人代理,可許多小城鎮卻閒置,或是這原因,小城邊的宵小甚多,所幸有本女俠出手,解救不少百姓於水火,看著人們安心感謝的眼神與笑容,那熱血彭湃的感覺揮之不去,或許這就是父親行俠仗義的原因之一吧!
雖知娘親不願我入江湖,師父也不贊同,可此次入江湖,實非有意為之,如今師父家中突遭變故,下落不明,命在旦夕,若不去尋,實在愧為弟子,只好回頭再與娘親謝罪了。
一路南下,幾次行俠仗義,我還是不懂師父所說的江湖,但有句話我是懂了。
從人生中第二位師父,張敏身上懂的。
當初見她被幾名大漢為難而出手相助,起初擔心她一名柔弱女子路途中再遇險難,於是決定護送她至目的地,怎知一路卻處處驚奇。
她說自己不過是鄉村姑娘,卻識得字,字體抑是端正,猜測她可能是住郊外的小康家庭,她又說自己是貧窮人家出身,這麼說來,她是沒大師父那般閨秀氣息,但也不粗俗,應對有禮得體,看來家教甚好。
然而,這些都不重要,她真的懂得很多,教會自己很多事物,比如市集上,各式物品的均價,比如洗衣煮飯,比如紮營生火,比如辨識藥草野果……她雖不同一路上的好漢,見難便立即出手相助,不過有自己在,倒也用不著她,但她看得見人的小困擾,懂得給人最合適的相助,且對自己有問必答,雖然有時比娘親還嘮叨,可做事灑脫,倒也有幾分俠之風範。
在見她熟練地為孩童解毒後,不居功,將功勞歸還大夫,讓他仍有立足之地,對村民幾近驅趕的態度,處之泰然,自己雖不解,卻無比佩服,於是她想起師父說的,「俠心才是本。」說的就是這回事吧!
不過,她這二師父很奇怪,總全盤否認對她的讚賞,雖說謙虛是美德,但她那已不能說是謙虛了,為什麼就不相信自己說的都是真心,而非場面話呢,可她要否認便否認,我依舊會稱讚,畢竟她真的很厲害。
萬達莊西邊徐家別院,院中流水潺潺更顯寧靜,極適合修身養性。
「靖叔叔。」一聲童聲劃破寧靜,隨後撲入一名男子懷中。
「展瑞,可有聽娘親的話?」徐忠靖蹲下將男孩抱起,寵溺地問著。
「當然,叔叔不在這段日子,娘親都是我在保護的。」
「這麼棒,那叔叔可得好好獎勵妳。」
「小叔,你可別把他寵壞了。」
「平常妳可比我更寵他,這話我可不聽。」除忠靖笑著對楊紫妍說。
「對了,大小姐可有接回?」徐忠靖收起笑,搖了搖頭,楊紫妍面露擔憂,「沒趕上嗎?」
「趕是趕上了,可她對莊主有很大的誤解,我實在勸不回,強行帶回又怕傷了她。」
「大小姐,不該是這樣的。」
「或許,這幾年在夫家加上變故,想法變了吧!」徐忠靖淡淡地說,見楊紫妍依然愁容滿面,「放心,只要小姐沒死,心結總有解的一天,且以小姐的才智武學,常人奈何不了她的。」
「可是在外,終歸危險。」
「靖叔叔,阿姨有危險嗎?」展瑞好奇地問。
「放心,叔叔派人去尋了,不會有事的。」徐忠靖說得自信,讓楊紫妍放心不少。
「要不,我寫封信勸勸,你若找著了,轉交給她或許有用。」
「恩,好。」徐忠靖笑著,只要能讓楊紫妍重展笑顏,怎樣都好。
「那我也要寫。」展瑞舉起小手附和著。
「好。」
萬達莊另一角,莊主書房裡,萬仁傑背對著手下說:「結果?」
「我們兄弟怕被徐忠靖發現,躲得較遠,聽不清他與小姐的對話。」
「結論。」
「小姐逃了。」聽此萬仁傑微動了下,手下趕緊補充:「小姐就突然與他打起來,之後便逃了,我們追上,她誤以為我們與他是同黨,全然不聽解釋,將我們也甩了。」
「或許,她真的恨我這個爹吧!」
「莊主,我們是看著小姐長大的,不可能的,定是那傢伙挑撥的,也是……我們無能。」
「她恨,是應該的……」
「莊主……」手下還想說什麼,被萬仁傑舉手制止,「你們盯緊徐忠靖。」
「那小姐?」
「那是她的選擇,就別管了,再說她是我女兒,若想活,世上沒幾人能阻止,下去吧!」
「是。」手下向萬仁傑行禮後退出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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