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致使然12

翌日,窗外雞啼一響,張敏反射性地睜開眼,起身,更衣,經白鶴睡的臥榻時,輕輕為她蓋好被子,緩緩將門拉開一小縫,便見許芊手捧熱水站在外頭,讓她有些驚訝。

「早安,張姑娘,方便入室更水嗎?」許芊親切地說。

張敏從小縫鑽出屋外,「早安,我朋友還未醒,就別打擾她。」

許芊將熱水放到一旁欄杆上,將毛巾沾水擰乾後遞給張敏,本想拒絕的張敏在對上許芊的眼神後,欣然接下放到臉上輕摀著,身心瞬間舒緩許多。

「張姑娘,早膳尚需些時刻,需先送些吃食過來嗎?」

「費心了,不必麻煩。」張敏笑著將毛巾遞回給許芊。

「不麻煩,小小姐一般都這時間醒的。」許芊笑說著,眼神下意識地往左側牆後的屋看去。

「許姑娘放心去服侍她們吧!我這沒關係的。」

「不急,若此時未醒,就該等大小姐的時間了。」許芊微笑地看著張敏,似乎在等她的指示。

「那……麻煩許姑娘,拿些吃食過來吧!」

「好。」許芊端起熱水,「張姑娘,你是小姐們的上賓,隨小姐們叫我小芊便可。」見張敏遲疑地點點頭,許芊才轉身離去,待許芊離去,張敏走到屋前空地,開始練武的例行課題。

 

無論是在碧霞莊,抑或是蘇府,張敏終究無法習慣被人服侍,碧霞莊倒還能直接拒絕,甚至請畢惜瀅下令遣散,可若拒絕許芊,不只為難了她,可能還會讓蘇穎她們以為招待不周而困擾,思及至此,張敏到口的話便又吞回肚中。

雖是練武,張敏不過是每日將畢惜瀅所教的重複至少三遍罷了,而畢惜瀅也僅教與她三套招式,而招式皆基於三口訣:以距爭勢,以力使力,以攻為守。

以距爭勢:與敵保持距離換取接招空間。

以力使力:若對方攻近,順其攻勢,洩其力或閃躲。

以進為守:若避之不及,迎敵而上,攻其要害,迫敵退去,以此拉開距離。

此口訣皆為一宗旨:見勢而走,不可戀戰。

無炫目的招式,亦無華麗招式名,實用也僅是畢惜瀅自身的保證,正因平凡才讓張敏覺得合適。

在碧霞莊時,畢惜瀅常基於好玩與張敏對招,張敏從中將招式加以變化,凡是畢惜瀅默認的,她全加進練習清單中,至於否定的,張敏曾問原由,畢惜瀅雖也會耐心說明,可更常只說:『因為不好玩。』追問也得不到解答,張敏便放棄,轉而趁柳儀指導自己動作時詢問,他雖未細講卻也建議去掉,因此,畢惜瀅的否定或也不無道理,如今,已與最初有所差別。

 

白鶴在許芊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後,遣退了她,自己則坐在空地旁的石桌,邊吃著許芊送來的吃食邊欣賞張敏練武,見她進入第三輪,白鶴起身跟著練起自己的,待張敏要收式時。

「師父,陪徒兒練練吧!」白鶴一個箭步切近張敏,張敏見勢,趕緊身子一側,一手擋在身前,避免白鶴的拳近身,另一手順勢將拳往旁一推,洩去這一拳。

「白女俠,我武功不如你,對練沒意義。」

「此言差矣,師父說過,對練意義並非由武功高低來評斷。」白鶴說著又攻上,張敏再次順勢化解她的攻勢,並試圖拉開距離,可每當她拉開一點,白鶴就追上,使得她沒空閒出言阻止,最終只能專注拆招。

 

自發現二師父會武,白鶴便很好奇她的流派,可因她招式太過樸素,毫無特色,完全對不上大師父所講述的門派特色,問二師父,她卻說自己只管學,沒問過太師父師出何處,但也不排除,二師父有不能自報師門的門規,如此一來,只能從對招中找線索,只是,二師父總以攻力尚淺婉拒,且人在外頭得小心為上,也就不便強行介入,如今在蘇府倒是個機會。

幾招下來,二師父並未如她所說的差,看來又謙虛了,自己雖為能學刀劍之法,而專注於綢緞,卻也從未荒廢拳腳功夫,對二師父游刃有餘地接下、閃避所有招式,幾次突如其來的進攻,更令人驚奇,再次加深敬佩之情,但招式依舊毫無特點,看來二師父還留有一手,今日,定要瞧出二師父師承何派,思想至此,白鶴使出更加刁鑽的招式。

 

同樣應接不暇的動作,白鶴卻有不同於畢惜瀅的壓迫感,張敏手雖勉強化解,腳步卻逐漸跟不上,才剛站穩腳步,白鶴的拳又跟了上來,避不了也切不進,張敏一咬牙,準備硬接時,突有一股力將她往後帶,隨即一隻手從後背助她穩住腳步,而眼前出現一道人影。

「點到為止。」蘇穎淡淡地說,表情毫無波動,聞言,站在張敏身旁的蘇穆燕輕笑出聲,蘇穎回頭疑惑地看著她。

「什麼意思?」對蘇穎介入,白鶴絲毫不惱,反倒不解。

「敏姐姐,腿力已顯疲態,對練至此即可。」蘇穆燕走到蘇穎身旁笑著。

「是嗎?我看師父仍游刃有餘的樣子。」白鶴看向張敏,蘇穆燕也看向她。

「我確實招架不住,只是在硬撐。」

「師父,怎不早說。」白鶴有些懊惱,雖想知道師父門派,可若因此重傷她,絕非本意。

「你沒給我說的時機。」白鶴想了想,尷尬地笑說:「對不起。」

「沒事,與你對練,頗有收穫。」

「師父,果然大人有大量。」白鶴說著拉起張敏的手晃了晃。

「敏姐姐,幾月不見,有如此程度,資質甚佳。」

「小燕,過獎了,還遠遠不及你們。」

「師父,你又謙虛了,你絕對沒你想的那麼弱。」

「杏兒,認為呢?」

「幾月從零至此,確實不凡。」張敏本想反駁,聽到蘇穎的話便也接受了,內心略帶欣喜。

「既然你們是師父的義妹,一定知道師父師承何派囉?」白鶴興奮地望著蘇穆燕,蘇穆燕望了眼張敏。

「無門無派,敏姐姐學的僅是防身招式。」

「難怪,我怎麼試探,招式依舊無太大變化。」白鶴恍然大悟,同時有些失落,疑惑解決後,「話說,你不戴面具了?」

「此院,無生人,不必。」

「那你應該多笑,笑起來絕對更好看,是吧!師父。」白鶴突然的點名,讓張敏一陣緊張,也有些忌妒,她與蘇穎見不到一日,便能瞧見她的真容。

「無事,為何笑?」

「笑著笑著,自然就開心啦!像我。」白鶴燦笑著。

「燕兒,真的嗎?」蘇穎轉問蘇穆燕,面上是認真的疑惑。

「杏兒,想笑再笑便可。」蘇穆燕微笑著,眼神充滿溺愛,蘇穎望著她點頭。

然而蘇穆燕真正所想的是,『你的笑,我只想獨占。』可若說了,依蘇穎性格,絕對會執行到底,那雙親可又要擔心了。

「看來,是對神仙眷侶。」看著兩人互動,白鶴內心一股暖意。

「謝謝。」蘇穆燕笑著回應,蘇穎則牽上她的手,「對了,小芊已備好熱水,兩位若想沐浴隨時可以,想先用早膳亦可。」

「與你雙親一起?」

「恩。」

「那可不能讓他們久等,我擦個身便去。」

「我等師父一起。」白鶴坐在石椅上。

「敏姐姐,你慢來,我們先去前廳等你們。」蘇穆燕說著與蘇穎一同離去。

「恩。」張敏本想勸白鶴擦去汗水再去較好,可看到一身清爽,汗未流一滴的模樣便收了口,自行回房擦拭更衣。

 

午後,張敏將畢惜瀅委託的嫁衣與一封信轉交給蘇穆燕,蘇穆燕打開信端詳著。

「小燕,如果你不想,直接退了也沒關係。」張敏不好意思地說。

「杏兒,怎麼看?」蘇穆燕表情嚴肅地將信轉給蘇穎,張敏內心升起一股不安,以畢惜瀅的性格,一定寫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。

「這要問敏姐姐。」蘇穎望著蘇穆燕將信還給她,此話讓張敏一臉疑惑。

「也是。」蘇穆燕笑著將信遞給張敏。

信中主旨:碧川峽危險,希望蘇穆燕想法子,將張敏留在蘇府,不再回,嫁衣則可有可無。

看完張敏內心升起一股無名火。

「危險,什麼意思?」

「依我在寨中時日的觀察,應是內部問題,怕波及敏姐姐。」

「她那大舅?」

「不清楚,能確定他們內部至少有兩股勢力在對抗,杏兒,知道什麼嗎?」

「如燕兒所言,約一年半前,寨中曾有半數人同時中毒,多數為擁畢派,或許到一觸即發的狀態。」

「就看敏姐姐的決定,需要的話,我們全力支持。」蘇穆燕笑著。

「謝謝,我想想。」

「師父,若要回去,我奉陪到底。」白鶴自信地笑著。

「你師父不找了?」

「找啊!但跟你的事不衝突。」白鶴隨即從懷中掏出畫像,遞給蘇穆燕她們,「不知兩位,可有見過?」內心有股期待。

「抱歉。」蘇穆燕搖頭,望向蘇穎,她也只是搖頭,「若要尋人,可麻煩義父,他人脈較廣。」

「謝謝,可以的話,此事我想低調進行。」

「我看看。」丁香突然從蘇穆燕身後拿走畫像,她的突然出現,著實嚇了張敏一大跳,可在看其他三人,彷彿她一開始就在的反應,只好強裝鎮定,不敢露出半點慌張。

白鶴心中雖震驚,但見大家反應平淡,為不顯得見識淺薄,她便不動聲色,而她不知道的是蘇穆燕早習慣掩蓋自我情緒,蘇穎則只對敵意與蘇穆燕相關的才會有明顯反應。

「如果我見到,怎聯絡你?」丁香將畫像放回桌上。

「只需請她回林中屋便可。」

「好。」蘇穆燕端了杯茶給丁香,她喝了口,望著蘇穎,「我看也沒什麼事,先回去陪你娘了。」將茶杯還給蘇穆燕,看向白鶴,「丫頭,途中見到會替你轉告的。」

「先謝過前輩。」白鶴起身鞠躬。

「張丫頭,若要走,有事,到我哥鏢局留信,我會去找你的。」

「謝謝。」張敏趕緊起身道謝。

「多大的事,不用謝。」丁香不耐地擺擺手,蘇穆燕跟蘇穎跟著起身要送丁香,「別送了,不習慣,還有,你兩丫頭,有什麼新打算,也要知會我一聲,別自己亂來,走了。」未等蘇穆燕回答,丁香一躍而上,身影已消失,她們兩人仍向丁香消失的方向行了禮。

「前輩,瀟灑,太帥了。」白鶴不自覺地拍手。

「這算萬達莊尋人?」蘇穎淡淡地說,突然的話,讓白鶴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「不,是我個人,怎麼這麼問?」

「昨日,你與義父對招,似是萬達莊的。」

「我非萬達莊人,可以的話,我不想與萬達莊有所牽扯。」

「如此,我便不特別走探,只請店鋪的人注意,可好?」蘇穆燕微笑著。

「可以,非常感謝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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