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致使然17

天絲綢掠過,三名大漢瞬間倒地,白鶴手一揚,綢緞立即換了方向,朝下個目標前去;張敏一個閃身,將針扎入衝向她的大漢手上,大漢停下轉身的瞬間,隨即倒地不起。

「師父,你先走吧!禍我惹的,我自己扛。」白鶴略顯疲態,若論單挑這些人絕不是對手,可輪番上陣仍不好應付,早知如此,就該聽師父話,直接給過路費。

「追這麼緊,我不覺得他們會留活口。」張敏緩了緩氣,這日剛啟程不久便遇打劫,伺機逃跑後,未多久又被追上,若單純追上還好應付,但每次交鋒人員總在增值,如今已不知是第幾次交手,包袱中蘇穎準備的退敵用藥針也快散盡,馬早已被殺,想逃也逃不快。

「重義氣這點,倒是值得讚賞。」白鶴真心讚賞,綢緞纏上其中一人的脖頸,一緊一鬆,血霧紛飛,人隨之倒下。

「小白女俠,讓他們向我們靠攏。」張敏來到白鶴身旁低語,白鶴點頭,將綢緞收短,以縮小攻擊範圍,搶匪們漸漸靠攏,兩人慢慢退向一顆大樹,「數到三,遮口鼻,往樹後逃。」

「一。」兩人背與樹相鄰。

「二。」搶匪們往前兩步。

「三。」張敏將手中的藥散灑向四周,兩人立刻往樹後跑,搶匪追幾步後,一個個跪地痛苦掙扎。

「師父,這什麼,太強啦!剛剛為何不用。」白鶴邊跑邊歡呼。

「別高興太早,用灑的,無法完全發揮藥力,等等就追上來,快跑。」張敏邊說邊用布條綁在自己方才被劃傷的手。

「師父,你傷勢還好吧!」

「沒大礙,先跑。」張敏說著,同時檢視兩人身上傷勢,所幸除自己手上挨的一刀較深外,其他只是衣服破損。

「師父,我背你跑比較快。」

「可能還有追兵,保留體力。」

「甩不掉,保留也沒用。」張敏思考著,是否背水一逃,「師父。」

「好。」張敏停下腳步,白鶴隨即背起她,雙腳一躍,穿梭在林間,確實快了許多。

 

霍知恩不知張敏去向,想著時日,她應是要回碧川峽,於是往碧川峽前進,可始終沒遇上她們,今日剛進城,便有人塞了張紙條給他,告知張敏有難並給了位置,雖不知真偽,但仍心急上路,循著指引,一路策馬到林外,再循打鬥聲與屍體一路追來,只見一名蒙面黑衣人,手執染血大刀,站在林中,四周屍首遍布與遍體鱗傷的幾人對峙著,霍知恩一眼認出那人所握的是本朝軍刀,讓他對傳話人安心不少,那人見霍知恩,舉手指了個方向,霍知恩會意地朝他指的方向跑去,敵手想阻止,黑衣人更快一步攔住敵手。

霍知恩內心充滿疑惑,為何軍人要告知自己張敏蹤跡,是兄長的意思,還是爹?

在見到張敏瞬間,他明白了,那人是保護白鶴的暗衛,可也困擾了,他想救張敏,但現下他不方便在白鶴面前露臉,猶豫間,危機也解除了,幾乎是瞬間。

 

白鶴揹張敏跑著,突然一刀從背後向她們襲來,白鶴趕緊回身面向敵人,往後跳了幾步,緊戒著。

張敏觀察局勢,追來只有一人,輕聲在白鶴耳邊道:「先放我下來。」

張敏一下背,白鶴手持綢緞,「師父,只有一人,我來應付,你先走。」

「再讓我走,斷絕關係。」張敏面露冷峻。

「知道了。」白鶴笑答著,見敵人出刀便迎上去。

張敏將背上的包袱轉到正面,翻找著,卻無一樣合適的東西,能改變這局勢,抬頭,不知是白鶴體力削弱,又或是敵手武功本在她之上,她似乎對應的有些吃力。

當白鶴綢緞如蛇般纏上對方手臂,白鶴還未收緊,對方已快速抽手逃脫,反用刀纏上綢緞,試圖用內力震碎綢緞,白鶴立即放緩力道,綢緞從剛硬變得柔軟,輕撫過刀身回到白鶴手中,敵人見不奏效,收回刀,緊盯著白鶴,白鶴同望著對方,尋找進攻時機。

當敵人再次發動攻勢,張敏趁其不備,用全身力氣撲向他,將粗針插入他胸膛,蘇穎說過,離心越近,藥效越快發揮,再學畢惜瀅對自己用過的手法,死扣住敵人握刀的手,敵人掙脫不開,用另一手猛擊張敏的背,張敏咬牙挺下。

「師父。」白鶴大喊,在敵人再下手前,用綢緞斷了他的手掌,那人改用膝蓋。

張敏腹部傳來痛感的同時,頭上有股溫熱撒下,懷中的人失去氣力,她慢慢放開,那人身軀漸漸倒下,鮮紅的身軀,頭顱已不知去向,張敏腦袋瞬間無法思考。

「師父,你沒事吧!」白鶴拿出手巾,替張敏擦去臉上的血漬,「師父?」

張敏深吸幾口氣,「先離開,再清洗,換身衣,進城便不怕追兵。」

「好。」見張敏仍有些失神,白鶴直接揹起她往河邊走。

 

到河邊,兩人沾濕了布,清理起身上的血漬,順道為傷口上藥。

「師父,你真沒事?」

「沒事,就是有些……」張敏望著不自覺顫抖的手,用力緊握。

「師父,不過是殺死一個強盜,不必太在意。」

「那也是命。」

「作惡之人,命本該絕,師父,這算是替天行道。」

「照你意思,我只要覺得你是惡人,你命就該絕嗎?那與仗勢欺人的權貴有何不同。」張敏起身朝白鶴大吼。

「師父……」白鶴訝異地望著張敏,這是相遇以來,她第一次情緒如此失控。

「抱歉,我說過了。」見白鶴驚訝的表情,張敏收起情緒。

「師父,人是我殺的,你別介懷。」白鶴說著,想著本該如此,確實是自己下的手。

「是我們。」張敏搖搖頭,她當然能全當白鶴所為,可鮮血灑下的溫熱,懷中身軀氣力突然抽空的感覺,始終揮之不去,她也知道,今日是情勢所迫,但,情緒逼她無法置之不理。

「師父……」白鶴想不出更好的說詞,甚至後悔自己下手太快,應該等師父離開那人再下手,師父便不會如此自責。

「讓我靜靜就好。」張敏微笑著,白鶴覺得這笑,苦到令人難受,兩人沉默地清洗完,找個隱蔽的地方,換身乾淨衣裳,走向城的方向。

 

霍知恩擔心地跟在兩人身後,在她們更衣時,迴避視線等時。

「為何不出面?」方才黑衣人突然現身。

「任務在身,不方便露臉,你……」

「知道了。」霍知恩話還未完,人便消失了。

 

為了讓張敏獨自靜靜,白鶴跟在她身後幾步,可一路有個想法在她心中逐漸膨脹。

「師父。」白鶴輕喚著,張敏沒反應,她拉近些距離,「師父。」張敏仍沒反應,白鶴放棄地停下腳步。

「怎麼了?」張敏停下,轉頭看著她,白鶴展開笑顏,隨即又收斂輕聲道:「今日我奪走不少人性命,你會不會嫌棄我?」彷若做錯事的小孩。

「不會,情勢所迫,你也是為保我倆。」『只是親手感受的瞬間……』張敏下意識握緊尚無力的手。

「真的!」白鶴喜出望外,走到張敏身旁。

「真的。」張敏輕點了頭。

「那你不會逐我出師門吧!」

「沒拜過師,哪來的門可出。」張敏失笑道。

「真的,我怎沒發現,現在拜。」白鶴說著就要跪下。

「別,你這樣,我可生氣了。」張敏趕緊拉住她。

「喔。」白鶴嘟嘴站起身,「師父,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?」張敏點頭,「你很討厭權貴嗎?」

「要看怎樣的權貴。」

「那你喜歡怎樣的權貴?」白鶴笑容再度展開。

「能為里民帶來幸福的,像小蘇他們那樣。」

「那就沒問題了。」白鶴說著邁開自信愉快的步伐。

「小白女俠,我也想問你個問題。」

「問啊!」白鶴轉過身,笑看著張敏,倒退走著。

「此去之地是山賊據點,你可要報官?」

「為何要報官?」

「你似乎嫉惡如仇,不報嗎?」

「我是嫉惡如仇,畢竟剷惡鋤奸是俠士該做的,但太師父絕對是義俠,如此,又何須報官。」

「我可不敢保證。」

「師父這麼棒,你認同的人又怎會不好。」白鶴說著轉身向前走著。

「我……認同嗎?」張敏嘀咕著。

「師父,快點,天要黑了。」白鶴在前方催著,「還是我揹你。」

「不用。」張敏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揹著走進城。

 

「管事。」

「如何?」秦庇川溫柔地餵食著鳥兒。

「全員被滅。」

「全員?」秦庇川收起飼料,轉身望向僕人。

「是,有黑衣人相助,管事,要再派人追嗎?」

「不,看來她身旁那位,不能惹,沒必要為她多損人,請君入甕吧!」雖說剛投誠的新人,死幾個都無所謂,但這次領隊的三位老手也隕歿,著實在意料之外。

「是。」僕人退下,秦庇川望著鳥兒,手中的飼料碗不知何時已碎。

 

柳儀走到樹林深處,將軍刀歸還給一獵戶打扮之人。

「謝謝,柳某發誓絕不讓王爺有性命之憂,但本寨之事,本寨自決,望君等如以往,遠處觀察,切勿出手。」

「恩。」

「感激不盡。」柳儀拱手後離去,望著他的背影,暗衛不禁覺得此人該防,但那並非職務範圍,只要他不動王爺便不深究。

 

萬仁傑雖不信女兒會自尋短見,但擺在眼前的髮簪、頭髮、親筆遺書、骨灰罈,無一不在宣示她已離世,加上親信的複查書信,證實一切如徐忠靖所說,他只能痛心接受。

女兒遺書上的字句,雖未控訴任何人,可字字無奈,也字字刺在他的心上,信尾『此生雖負夫家,不負萬氏,以火焚身,肉歸夫家,骨還於親,以了親恩,唯願來世不為女子。』更擊碎他的心神。

「原以為你是堅強的孩子,怎麼……」閉上眼,愧疚快將他的心炸開,世人是子欲養而親不待,而我呢。

懂事如你,無能如爹,才讓你深入險境;體貼如你,錯誤如爹,才以為事後可彌補;堅強如你,自負如爹,才認為絕不會有事,如今,大仇得報又如何。

「徐忠靖,最好一切與你無關。」悲傷退去,狠戾佔據了萬仁傑的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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