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致使然24

客棧前,白鶴將骨灰背在胸前捧著,滿臉喜色地對柳儀道:「柳大哥,謝謝你,不只幫我拿到師父骨灰,還讓我出了口惡氣。」

「王……」

「恩~」白鶴有些不悅地制止柳儀。

「白女俠。」柳儀改口,白鶴依然不滿。

「不合禮節,著實不安,這已是最大讓步。」柳儀苦笑著。

「柳大哥,你這點可比小哥哥無趣多了。」霍知恩不解地望向白鶴。

「本性難移,望白女俠見諒,此去不日便可到京郊,柳儀在此與兩位道別吧!」

「柳大哥,不到我府上坐坐,你雖無趣可比小哥哥有用多了,說不定還能幫上我。」

「此言差矣,霍公子文武雙全,對應有度,今日之事於其立場本不便出面。」語畢,霍知恩浮現尷尬的笑。

「好,即便如此,太師父也太狡猾,只寫了『問柳儀。』就交差了事。」

「為莊主分憂解勞本是我的職責,況事得圓滿,便無須糾結,只是接下來,真得靠王……白女俠自身了。」

「沒事,你回去告訴太師父,我安頓好師父後會再登門,到時可得教我功夫。」

「定如實轉告。」柳儀說著望向霍知恩,「感謝霍公子這些日子的照顧。」

「我只是介紹,能否贏得對方信任得看你們自己。」

「當然,兩位時候不早,還請快快啟程。」

「恩,後會有期。」白鶴豪爽地跨上馬,爾後與霍知恩一同離去。

 

幾個時辰前,白鶴單槍匹馬,勢如破竹,一路從大門殺到萬達莊大廳,喊著讓萬莊主出來面對,此景讓柳儀深感安慰,自家妹妹再沒規矩,至少不會當眾大吼大叫,霍知恩雖一路阻攔,作用沒起到反受到波及,為免節外生枝,柳儀只好手背後頭,或是顧忌霍知恩的身份,門衛們並未全力阻攔,甚至直接忽略無敵意的兩人。

萬莊主一現身,白鶴迎面就一頓罵,罵他對女兒見死不救,枉為人父,師父在這絕無法安寧,讓他原本嚴肅的臉越來越黑,柳儀在他爆發前制止了白鶴,霍知恩趕緊出來緩和,報上雙方身份與目的,萬莊主本極度不願交出,柳儀便建議白鶴以私自為通判一家收屍之名,找聖上讓禁軍踏平萬達莊,瞬間劍拔弩張,雙方僵持一會,柳儀開口讓白鶴回府搬禁軍,萬莊主才勉強答應並將帳算在碧川峽上。

 

望著他們背影消失的方向,柳儀不禁笑道:「妹妹,張姑娘替你收的這孫徒,讓你事成後也不會無聊了吧。」

透過一路觀察,白鶴為人心直口快,易惹事端,可她的率真態度,總能緩解衝突,再者,王爺身份,凡夫總會忌憚三分,平時待人處事仍是有度,能見其家教,但情緒上來,便不管不顧,可這份不拘小節的俠肝義膽,反易結交不受世俗拘束的江湖豪傑,自己是一輩子也做不來的,妹妹倒能有幾分。

柳儀仰天深吸口氣,舒坦了胸膛後,認分去處理真正麻煩的。

霍知恩則將今日柳儀的刻意挑釁如實轉達侯爺,哪怕另有目的,也能有所防範,畢竟兩方本各據南北一方,相安無事,即便是奉畢惜瀅之令幫王爺,也無須刻意交惡。

 

「洺洺……洺洺……」

恍惚間,張敏覺得有人在呼喊自己,像極當年母親喊著自己時的語氣,讓她有些安心,若沉入夢境,是否能見到已逝的父母。

「可惜啊!張姑娘……」男女同聲而出的一句話,過往畫面瞬間回流,最終停在落崖前,小汐猙獰的臉龐,與漁江村的村民們如出一轍,滿是惡意的寒氣逼得張敏瞬間恢復意識。

「洺洺,太好了,你醒了。」

張敏還未釐清狀況就被抱入懷中,望著陌生的房間擺飾,依然得不到解答,地上溼透的衣服,角落突兀的鐵鍊,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
「嘶-」那人不斷加重抱的力度,疼痛迫使張敏出聲。

「抱歉,娘弄疼妳了嗎?」那人迅速放開張敏,不斷審視她的傷處。

順著她的視線,張敏才發現自己被換了身衣,檢視了下自己的傷況,傷處已隨意包紮過,從隱隱作痛的部位判斷,外傷頗多,但活動度來看並未傷及筋骨,看來潭水緩解大多的衝擊力,怎麼每次危及性命都與水有關,然而都逢凶化吉,心情真是微妙。

「謝謝阿姨的救命之恩,我不便多做打擾,改日再來謝恩。」張敏正要起身卻被女子抓住。

「洺洺,我是娘啊!你忘了?」女子擔憂眼神更帶著傷心,「你是不是怪娘之前沒保護好你,故意氣娘的?」

「阿姨,你真認錯人了,我不是你女兒。」

「洺洺,你怎會叫我阿姨。」女子抿唇思考,「我知道,他們故意把我們分開,好抹去你對娘的記憶,畢竟當初你還那麼小,一定是這樣,一定。」

「不,阿姨,我真不是……」

「洺洺,我真是你娘,別不認娘,娘可只剩你了。」女子拉著張敏的手哭求著,引得張敏不忍,女子抹了抹淚水,舉起手鄭重地道:「洺洺,娘對天發誓,從此不再離開你,絕對保護好你,不讓任何壞人接近你。」因高舉她的衣袖滑落,張敏這才發現她手腕處瘀青且出血的勒痕。

見張敏沒反應,女子再度牽起她的手,「你別不要娘好嗎?」

「阿姨……」

「我不要聽。」女子倏地摀耳起身,「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娘,相信娘。」歇斯底里地來回走動,張敏撐著身體下床,女子馬上衝上前激動地抓住她。

「娘知道了,娘帶你離開這,不再讓碧川峽的人接近我們,這樣可以嗎?」

「阿……」張敏才出聲,女子立即握緊她的手雙眼直盯著她,對上女子渴求又帶溫柔的眼神,不禁想起娘親,而她口中的名字,與自己又有幾分像,這也是緣分吧!

「娘,我有事要辦,得回我宅院一趟。」

「你叫我娘了,你原諒娘了。」女子雀躍地抱著張敏。

「娘,疼。」

「對不起,洺洺,你哪疼,娘拿藥給你。」女子走向凌亂一片的桌子翻找著,張敏有些艱難地走到她身旁。

「來,娘幫你上藥。」女子拿著藥瓶讓張敏坐下。

「娘,你坐。」張敏取過藥瓶,扶女子坐下後,自己坐在她身旁,輕輕扶起她的手,打開藥瓶,輕柔地為她上藥。

「洺洺。」女子欣慰地看著張敏,淚水止不住地滴落衣裳。

張敏熟捻地包紮完後,將自己身上凌亂的繃帶重新包紮。

「洺洺,娘沒用,連包紮都不會。」望著張敏專業級的包紮,女子不禁氣餒。

「娘不用會,我會就好。」張敏笑著安慰。

「洺洺,真乖。」女子開心地摸了摸張敏的頭。

「娘,那我先回宅院了,改日再來找你。」張敏說著起身。

「不,娘跟你一起。」女子拉住張敏堅定道。

「好。」張敏牽起她的手走向房外頭。

走了會,張敏總算知道哪裡不對勁。

「娘,宅裡怎麼都沒下人?」

「他們不在才好,誰知是不是被派來害你的。」女子邊說邊安撫著。

過會,一道圓形大門進入視線,兩旁的白牆,她知道自己在哪了,更多疑問也隨之而起。

「娘,這門從外頭鎖著,可還有其他路?」

「沒事,娘有辦法。」女子笑著,手扶上大門用力一推,門文風不動,女子又推了幾下,情況依舊。

「不可能啊!」女子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手。

「娘,這門可以破壞嗎?」張敏握住她的手說。

「當然。」

「我來想辦法,娘你在這等我一下。」張敏笑著離開,回來手中多了把斧頭,三下五除二,其中一邊門環脫落,張敏推開門走出,將斧頭丟下,只見鎖毫髮無傷地掛在另一邊,不禁讚嘆其堅固性,畢竟方才確實有幾斧偏掉砍中它。

 

出門走沒多久,畢惜瀅背對她們凌空而降,回頭毫無笑意地望著張敏二人,女子趕緊將張敏護在身後,而她只靜靜望了眼張敏。

「你這野種又想對洺洺做什麼?」

「我。」畢惜瀅輕聲說著,嘴角微揚道:「怎不說你林家。」

「無論是誰,我都不會再讓你們傷害她。」

「那可護好。」畢惜瀅說著冷笑轉身,飛躍離去。

「洺洺,沒事,有娘在。」女子拍了拍張敏的肩,張敏點點頭,視線依然定在畢惜瀅離去的點,她方才的話,一字一句如冰錐刺著她,一股惡寒讓她畏懼。

張敏努力讓腦袋運轉,方才她對身旁的人說:「你林家。」

「娘,你姓林嗎?」

「娘是姓林,但娘決不會害你,你要不喜歡,我可以改,看要跟你一起姓畢,還是其他都好,但要相信娘,娘永遠不會害你。」

「娘,我相信你,可我姓張,單名敏。」

「沒關係,你改名娘陪你,陪你一起姓張,娘這次一定會保護好你的。」

「謝謝娘,我們先回我的宅院。」

「好。」女子點點頭,兩人朝宅院走去。

傷口雖重新包紮過,可每走一步都牽引著背部的痛楚,但張敏更疼的是頭。

小汐為何要推自己墜崖,誰指使的?

面前這女子為何被囚禁?她口中的敏敏,為何又姓畢?跟畢惜瀅是什麼關係,又為何稱她為野種?

畢惜瀅又為何如此冷漠?在她身上到底發生著什麼?又為何無視自己?

不容質疑,寒氣逼人的模樣,更陌生的可怕,或許這才是她身為寨主真正的面目,但張敏確定,自己討厭這樣的她,比她捉弄自己時還討厭,打心底厭惡,彷彿世間生靈皆與她無關。

思及至此,張敏腳步越發地快,顧不得傷勢,女子擔心地跟上。

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