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雄走進廳中,蘇穆燕與蘇穎兩人站著朝他行禮致意,他撇了一眼,直往大位走去,原並不想接見,只是對方特意提起自己女兒便來看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,「相信你們早知我與寨主不合,既是寨主之客,何需作態來此送禮,且論輩份,順序也說不過去。」
「大爺,此言差矣,我們姊妹此趟是來尋義姊,買賣是順道,若非要說,也是我義姊之客,且聽聞前輩不喜外人打擾,這才晚了。」蘇穆燕微笑以對。
「明知我討厭人打擾,今日又為何登門?」林雄板著臉。
「前陣子,義姊在寨中發生點意外,被令嬡所救且認做母女,於情於理都該表達感激之情,這才臨時準備了點薄禮,趕在離去前送給大爺,以表謝意。」
林雄望了眼早擺在大位旁的禮物,一個繡製精良的香囊與幾瓶瓷瓶。
「聽聞大爺甚愛薰香,自作主張繡了一個香囊相贈,讓你能常攜於身,旁邊是家妹親自調的保健藥,有延年益壽之效。」
「我怎知她有沒有下毒。」
「大爺若有疑慮,丟棄即可。」蘇穎語調清淡地說。
「戴著面具是否太過無禮?」林雄語帶威脅。
「自小習慣,無意冒犯,若大爺在意,晚輩取下便是。」
「算了,直話與你們說,別想從我這探聽到什麼。」
「大爺有所誤解,我們來此就為送禮,若非說目的,約莫希望能關照一下義姊。」蘇穆燕微笑依舊,話中又有幾分道理,讓林雄難以判斷真偽。
「她又不在我管轄之地,再者你們與寨主交情甚好,何須拜託到我?」
「大爺說笑了,寨主可強綁過我,且三番兩次挑釁於我,如今與寨主僅是商賈之交,若買賣不成,尚且不論仁義是否仍在,光前陣子因她下人造成義姊意外便不免擔心,虧得現下有令嬡在旁,才得以安心。」
「你想說的莫不是要我別壞了你的生意。」
「若能如此便是最好。」蘇穆燕笑得燦爛,但林雄仍有所戒備,「此外,家妹會傳授治令嬡內傷之法給義姊,讓其為她診治。」
林雄沉默了會,「那便談個買賣,我絕不對你的部分插手,若行,未來用妳之處,不得拒絕。」
「若不涉及違法,定當做到。」
「走吧!我乏了。」林雄說著起身離去,兩人在其後被僕人領出宅院。
當離宅院一段距離,蘇穎以不驚擾遠處暗隨之人的方式,從懷中拿出瓷瓶倒出一顆藥丸遞給蘇穆燕。
「怎麼,毒茶我又沒喝。」蘇穆燕輕聲笑說著,同時吞下藥丸,此番小題大作,讓她感到幸福,雖說有時也挺困擾的。
「四周塗料,大爺身上的薰香,同茶一樣有微毒,雖不致命,但以防萬一。」
「莊主倒下了功夫。」蘇穆燕讚賞著見蘇穎將藥瓶收起,「杏兒,不吃嗎?」
「這點毒奈何不了我。」
「我忘了,你本身就是行走的藥庫。」
「謝謝燕兒關心。」蘇穎笑著牽起她的手,「只是依面色與體味判斷,毒應不只如此,但確切需仔細診斷才知。」
「我只聞得薰香味,你這鼻子簡直神了。」蘇穆燕說著輕點蘇穎的鼻頭。
「感謝上蒼,這世給我個靈敏的鼻子,畢竟氣味也是判病的依據之一。」
「大爺看著不像會用毒之人,你說當初寨中群體中毒,該不是莊主自己失手誤傷?」蘇穆燕想著若是,未來可得拿來打趣打趣她。
「不,下毒的是林少,只是被大爺壓下。」
「這趟也算證實副總管所言非虛,但莊主這做法,若大爺身旁有人中毒倒下,豈不前功盡棄。」
「雖說都有微毒,但此些毒少則半日,多則數日便能自然排出,若非每日接觸多種,或用藥物催發,實難毒發,而此等做法,應是重在日積月累的侵蝕非一擊致命。」
蘇穆燕沉思片刻,「杏兒,我們加快腳步吧。」
「恩。」說著兩人牽手往張敏宅院走去。
一進宅,張敏一臉擔憂地快步朝兩人奔來。
「你們倆上哪了?」
「讓敏姐姐擔心了,抱歉,但我應留了紙條的。」蘇穆燕語帶歉意地說。
「上頭只說去走走,我當你們找莊主去了,怎知不是,她還硬攔著我,不讓我去尋。」張敏望著站在廳門前笑著的畢惜瀅邊埋怨著。
「我說了,她們倆不會有事的吧,擔心什麼。」畢惜瀅一派輕鬆地笑說著。
「我就擔心怎麼了。」張敏負氣不與之對視,直接走向廳中,三人也一同進廳入座。
「倒是你們找林老頭做什麼?」畢惜瀅收起笑,一臉嚴肅地望者蘇穆燕。
「有人不願如實以告,我便只能旁敲側擊。」
「該說的,我可都說了,為何仍一意孤行。」畢惜瀅並未隨其起舞依然冷靜。
「說沒說,你心知肚明,況且為敏姐姐上層保險未必不好。」
「你們兩個到底瞞我什麼?」
「敏姐姐,我只是去請老人家,內鬥之餘,高抬貴手,別把你牽扯其中而已。」
「他能有那麼好心?」畢惜瀅冷哼了聲。
「確實沒有,但敏姐姐能治夫人的病也就成立。」
「小燕,我何時能治了。」張敏一臉震驚。
「杏兒教你的行針之法便可。」
「她可不只有內傷。」畢惜瀅冷聲道。
「夫人乃心病,無藥可醫,依我觀察,敏姐姐或是那心藥,能否痊癒看其造化,但不影響其思考與生活。」蘇穎淡淡地說著,畢惜瀅沉默著,內心五味雜陳。
「小蘇,此話當真。」張敏一臉欣喜,「可我怎就成了心藥?」
蘇穎望向畢惜瀅,爾後微笑道:「我亦不明。」
「若她真痊癒,可不會待你如這般。」畢惜瀅冷冷地說。
「又如何,改變不了她救我與曾待我的好。」
「是啊!那才是最糟的。」畢惜瀅說著自行離去。
「你什麼意思。」張敏朝她背影大喊,她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,她憤而轉向兩位義妹問:「她什麼意思。」
「擔心。」蘇穆燕微笑著。
「是糟心吧!」張敏嘆口氣,「不對,你們又是什麼意思,為何特地跑去找林大爺,他若刁難你們可怎辦?」
「誰會刁難我們兩個小女子,只是幾日後我們必得啟程,想離去前再探探事,敏姐姐,不想知道莊主的狀況嗎?」
「想是想,但不能涉險,倒是你們,真的要走了?」張敏突然有些不捨。
「恩,敏姐姐,她越不想讓我們幫,我就越幫,既然從內不行,我們就從外部。」蘇穆燕笑得自信。
「那我也一起。」張敏回著同時對自家妹妹的善良感到驕傲,只是她不知蘇穆燕此舉,帶有報復之心,誰讓她當初硬是橫插自己之事,該讓她也體會體會,再者,一人能力始終有限,確實該拉她一把,即便她不願。
「不,敏姐姐得從內。」
「啊?」
「有夫人在側,多少能探知一二,再者,得盯著讓莊主別亂來。」
「但切記,得順其自然,過度強求,夫人病症會適得其反。」蘇穎輕聲叮囑。
「我知道了,你們也得小心。」
「恩。」
「所以,你們有探得什麼嗎?」
蘇穆燕心中雖有些譜,但多數為推測並非實證,為避免張敏不必要的擔心,最終無奈搖頭,張敏也只能放棄。
之後幾日間,蘇家兩姊妹為張敏演示一套武功,將蘇穎部分留書於她,方便她日後解惑,確認她行針無誤後便啟程離去,離去時,還留下一本解毒書與解藥製法,其中夾著自己偷偷藏進她們包袱的銀票,甚至更多,讓張敏不禁一笑。
畢惜瀅則收到一小盒滿滿的藥瓶與一張寫著『吾手,汝擋得了』的紙張,讓她哭笑不得。
碧霞莊大門前正停著一輛馬車,堵去後方馬車的去路,車夫怯怯地對車內道:「副總管,門前停了馬車,我去問問情況。」
藍嵐掀起車簾,一眼便認出是寨裡的車,「不了,我這下。」方下車,便見林沉煥走出大門,身後的僕人手上滿滿的物品。
「林少爺,稀客,不再多待會?」
「不了,這些我拿回去孝敬爺爺,沒意見吧!」林沉煥說著讓僕人將東西全放車上。
「當然,不過,其中的潤喉止咳茶能否留下,那是總管要給寨主的,若少爺拿走,我可不好辦。」
林沉煥聽後得意笑道:「你讓她自己找我爺爺要去。」
「我會如實轉達,只是林少爺如此強取豪奪,不怕搶來災禍。」
「這麼多年了,哪來的災禍,況且我們本就是強盜起家,何來懼怕。」
「既然林少爺不擔心,我便不多嘴了。」
「怪了,你何時會起擔心我,安的什麼心。」
「安的是為己之心,我只想趁機表明我本身對林氏並無惡意,還望手下留情。」
「看來秦老頭的狗也沒多忠誠。」
「我與他本就是交易,我要的只是莊裡的掌事權其餘我不管,若林氏能給予我同等條件,在不影響莊中利益前提,我亦能從中幫些忙。」
「怎麼突然倒戈?」林沉煥一臉狐疑。
「並不,林少爺仔細回想,一直以來,我都只專注於莊中商務,從未做過任何損害林氏之事。」林沉煥沉思了會,點點頭,「如今秦老式微,為免波及,我需表態一下,寨中之事我一概不管,只願無論形勢如何發展,我都能是莊中的掌權人。」
「若你願為我林家做事,且將利潤一半分於我們,秦老頭倒台時,幫你一把也不是難事。」
「甘願效勞。」藍嵐向林沉煥深深行禮,接著讓車夫取下車中的物品,「這本是要孝敬秦老的,還請轉交林大爺。」
「很好,到時見機行事。」林沉煥滿意地上車,隨即揚長而去,藍嵐意味深長地望著遠去的馬車,「話,我可說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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