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致使然34

自蘇府倆千金離去後,畢惜瀅幾乎每日以練功為由到張敏宅中報到,對此小汐自是開心的,更甚希望她能就此住下,免去往返勞頓,還能親自服侍她,一舉兩得,再好不過。

張敏則覺得她怎能如此閒散,雖說是練功,雖說也只需一刻多的時間,但她總會在此摸一早上或一下午,柳大哥在時還說得過去,儘管她身旁還有秦管事,可依先前互動與從小汐那聽來的,他可也不省心;小燕說此法於她亦有練功成效,自己自是相信的,但也知主要是為慰藉自己,她曾私下問小蘇,雖有成效,但兩人程度差距越大,對強者成效越低,僅實力相當才能相輔相成,依那傢伙的聰明才智怎能不知;唇槍舌戰,自己真沒自信能勝過她,完全受益的自己拒絕的立場顯得薄弱,拒絕不了,似乎唯有努力精進,不讓自己在關鍵時刻拖後腿,才是唯一解。

每當畢惜瀅來此與張敏練功時,林英桂總會在旁守候;一來,蘇府丫頭有交代,絕不能被人強行打斷,功力較高的或還能以內功護體,敏敏可會直接重傷,為保萬一自己當守護著;二來,怕她對女兒有壞心思,可似乎多慮了,她雖沒給自己好臉色,言行間也總愛戲弄女兒,但感受不到惡意,說來,她除當年帶著恨意,拿著智哥哥留下的書信,告知自己丈夫、兒女被林家用計害死外,從未實質傷過自己,如今寨中,除自己,約莫就屬她對女兒最好,為女兒是否該緩緩自己的態度。

不,智哥哥既為洺洺改名換姓且巧妙隱瞞爹多年,如今這丫頭卻故意將洺洺接回寨中,這不是讓她身陷險境,到底是何居心,又或是爹或兄長發現了,她為了保護洺洺,特意將她帶回身邊,畢竟終究是姊妹,否則當年她大可把洺洺活著的秘密公開。

不,她說過要林家血債血償,不會放過任何林家的人,洺洺怎麼也有一半的血緣,而大哥也確實因她而死,再看阿煥的反應,似乎不知洺洺的真實身份,且洺洺也完全失去兒時記憶,難道她想博取洺洺信任,讓她與林家互相殘殺,最終再告知她事實,將她徹底擊潰,像當年她對自己那般,自己是挺住了,然而,洺洺還那麼小又單純怎麼挺得住。

實話說,如今林家如何她不管,只有洺洺她必須保護好,非保護好不可,可洺洺似乎很信任那丫頭,之前警告她要小心丫頭,全被她輕描淡寫帶過,強行要她們保持距離似乎行不通,若因此將她推離自己,豈不稱了那丫頭的意,幸虧最近行針時,氣血確實流暢許多,在功力完全恢復前先靜觀其變,再給洺洺心理建設,設個防線,以防萬一。

 

「姑姑。」林沉煥掛著笑容朝坐在涼亭中的林英桂走來。

「你小子又來做什麼?」

「當然是來請姑姑回去享受的,這地方小又破的怎能住得舒心。」林沉煥一臉嫌棄。

「我過去住的可比這差。」

林沉煥尷尬笑道:「姑姑,別擔心,那群下人爺爺已經處理了,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。」

「是嗎?」

「姑姑,我是為你好,你不能被那小賊跟她的人騙了,只有林家是為你好的。」

「你們連洺洺都不認了,還說為我好?」

「她就不是,我們怎麼認。」林沉煥壓抑著焦躁盡可能語氣緩和地說著。

「那也沒什麼好說的,滾。」

「好,就算我認,她願意跟我走嗎?」林沉煥指著從遠處走來的張敏。

「娘。」張敏將茶水放到桌上,「林少爺,有何貴事?」

「給你句勸,趁早遠離那小賊,若不想也別拖我姑姑下水。」

「為何?」張敏眼神堅定並微笑回著。

「你要真為我姑姑好,現在立刻跟她離開這裡,離開那小賊。」

「若林氏能將權力交出並不再找寨主麻煩,我就答應。」

「你以為你是誰。」林沉煥不再壓抑大吼而出,同時意識到自己又搞砸了。

「誰也不是。」張敏依舊微笑以對。

「你又以為你是誰,在我面前對敏敏大吼,滾。」林英桂再次下達逐客令,為免過度激怒她,林沉煥只能不甘地再次撤退,走幾步後,再次轉頭對張敏說:「你要真聰明的話,想想我的話,也別拉我姑姑去蹚渾水,否則我林家絕不放過你。」語畢,在林英桂再度開頭前,一溜煙消失在兩人眼前。

 

那日,與父親好不容易將聖上請回後,霍知恩便馬不停蹄一心直奔碧川峽,直到望見寨前大橋才想起自己的儀容,一身塵土甚是邋遢,如此怎好意思去見張敏。

他隨意找家旅店下榻整理一番,心情也冷靜下來,也意識到自己的魯莽,見人姑娘的理由是有人逼婚,怎麼想都不妥,說了,要給她時間,說了,會等她,又怎能將自己的困境加諸在她身上,但來都來了,找個理由去見見,應該,行吧。

霍知恩整裝後,方踏出客棧,畢惜瀅正坐在對門茶攤,一副看戲模樣地笑望著他,不妙閃過腦海。

「莊主真是閒情逸致,在此喝茶看風景。」霍知恩笑著向前行禮。

「是啊!街訪風景,處處有戲看。」畢惜瀅笑得更深,「只是霍公子前來碧川峽,竟還自己出錢下榻,不讓我招待,豈不是陷我於不義。」

「只是途經又怎敢勞煩莊主。」

「我還以為你來帶人走的。」

「霍某不過凡人又能帶何人走。」

畢惜瀅眼神突地飄向霍知恩身後,他好奇地跟著回頭看並無特別,「想見我徒弟就跟我走,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了。」畢惜瀅說著,起身背對他直朝山寨方向走去。

「我先……」

「霍公子,你的住宿費。」一名男子將一小袋錢遞到霍知恩身旁,他一看,是方才回頭時,正從客棧走出的人,他再度望向畢惜瀅的背影,然後笑著將錢袋推回,「給小哥買些酒吃吧!」

男子抬眼望了下畢惜瀅的背影,只見她右手微擺,男子收回視線,「貪財。」男子笑著收下,「霍公子,請吧!」

 

畢惜瀅領著霍知恩一路筆直往張敏所在的宅院走去,未與他說一句話,不像她的作風,霍知恩心中雖疑惑卻也沒心力追問,望著她雙手輕疊背後,悠閒漫步的背影,自己竟跟得有些吃力。

「霍公子,有禮與積極並不衝突,別以尊重之名來掩蓋己身的膽怯,有些事,有些人,錯過便過了,再回味,僅剩悔恨、苦澀。」畢惜瀅突地轉身面無表情,語氣平淡地說,未等他回話,她又再度轉身向山上走去。

霍知恩跟在身後,猜不透她此話的用意,沒有平時的戲謔,很是真誠的內容,舉止卻毫無情感,上次分明防著不讓張敏下山送別,為何今日又暗示讓自己帶她走,處處都是矛盾,此舉背後或有什麼計謀,但不可否認,所說的直切要點,他不想給張敏壓力,即便這看來很消極,對張敏的回答,自己也確實有所膽怯,最後『錯過』一詞著實有些驚慌,然而,自己雖不如父親與叔伯們,可也絕非能輕易看穿之人,從短短幾次相處,畢惜瀅便能察覺至此,果真不容小覷也絕對是個威脅,父親拉此人入局,真的好嗎?

 

抵達宅門前,畢惜瀅鬆開背後的雙手,腳步輕快地走進敞開的大門,走到門前的霍知恩,先是順了順氣,確認儀容後才再度邁開步伐。

畢惜瀅輕車熟路地走進院中,見林英桂房前多擺了張木椅,而張敏正坐在那看書,似是察覺到有人,抬頭往畢惜瀅方向看去,隨即低頭看書一邊道:「你來晚了,得等我娘藥浴後。」

「還不是你客人害的。」畢惜瀅走到她身旁,故意用影遮去她的光線。

「小蘇她們!」張敏迅速闔書起身,笑著往她來的方向望去,只見霍知恩緩步走來,她收起笑,將書輕放到椅子上,對畢惜瀅輕聲道:「難道不是找你,而你故意把人約在這?」

畢惜瀅微笑著不停拍手,「徒弟,真聰明。」

「張姑娘,別來無恙。」霍知恩向她行禮。

「霍公子多禮了,若有事找莊主商談,書房在那。」張敏指著書房位置。

「不。」霍知恩尷尬一笑,「其實此趟前來,只想確認王爺是否來此。」

「小白女俠,你不是與她同行嗎?」

「恩,我送她回王府後,貌似聖上欲為她賜婚,一氣之下又離了家,此次,霍某南下見兄長,便順道來看看,好給京裡一個消息。」

「這皇上是不是太閒,怎麼那麼愛給人賜婚。」想當初前宰相之子也是請旨賜婚來逼迫小燕,若非正好遇裴黨失勢被剿,小蘇她們如今或只能被迫逃亡,又或早已香消玉殞,思想至此,張敏不禁皺眉。

「確定賜婚的是王爺而非你?」畢惜瀅語帶戲謔地笑問著。

霍知恩心跳漏一拍,但仍平靜有禮地回道:「莊主,說笑了。」眼神不禁望了下張敏反應。

「若這皇上真那麼愛賜婚,霍公子,你這堂堂侯府公子不也容易被盯上,若不想,唯一解方,只能自己趕緊娶人。」畢惜瀅說著刻意望向張敏。

張敏撇過臉朝霍知恩道:「霍公子,我去服侍我娘親了,你們慢聊吧!」語畢便進屋去。

「天色也近黃昏,今晚你便在此留宿。」

「終歸是女子宅院,我一男子不方便,還得麻煩安排別院入住。」

「近水樓台,你確定不要?」畢惜瀅笑著,語氣也隨張敏離去沒了戲謔,多了冷淡。

「女子名節,不可兒戲。」

「我也會留宿,你住的是最遠的客房,若你還不願,從此便斷了念。」畢惜瀅收起笑,走向在遠處久候的小汐,幾句交談後,小汐離去,畢惜瀅則坐到張敏方才坐的木椅上,了無趣味地翻著她方才的書。

「霍某,恭敬不如從命。」朝她一個欠身,畢惜瀅連眼都沒抬,將他晾在一旁,他便轉而看向張敏進入的房,對畢惜瀅的話是一陣後怕,再趕緊背對房子,同時背對畢惜瀅,深怕又被她察覺什麼。

 

晚膳過後,林英桂拉著張敏陪她到院中散散步,兩人並肩漫步著直到遠離光亮的房間,眼前光源僅剩月光,林英桂才漾起笑道:「敏敏,你跟霍小子是怎麼認識的?」

「是小蘇救了他,而我不過剛好與小蘇同行,說來也沒太大交集。」張敏微笑著。

「可他聲聲說是被你所救。」

「娘,客套話,你怎能當真,發現他受傷的是小蘇,醫治他的也是小蘇,我哪有那能耐。」

「敏敏,現在你不就在替娘醫治。」

「我不過照小蘇吩咐,斷病、下藥我可半點不通,說不定藥鋪小童都比我強。」

「娘總覺得你太小瞧自己了。」

「事實就是如此,沒有小不小瞧。」

「但他對你有意,這也是千真萬確的,你若不反感也是不錯的選擇。」若說在碧川峽危機四伏,那麼讓敏敏找個好歸宿嫁了,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,還能破了那丫頭的如意算盤。

「娘,你這是嫌我煩要趕我走的意思嗎?」張敏微皺著眉。

「不,怎麼可能。」林英桂連忙牽起張敏的手,「只是娘也盼望妳能有個好歸宿,小子看著人品不錯,家教甚好,侯府一家想來吃穿也不用愁。」

「霍公子人是不錯,先撇除我對侯府毫不瞭解,以侯府聲望,總希望找個門當戶對的,即便接受,進府後是否待見我仍是未知數,而我遠嫁京城,人生地不熟,被欺負了找誰去?」張敏說著委屈地望著林英桂。

「敏敏,你怎麼也算碧川峽之後,身份哪裡低了,賢淑謙虛,溫柔又大方,姿色亦不錯,哪點配不上霍小子了,要我說還是他配不上你。」林英桂一頓誇倒讓張敏有幾分羞澀,「不過,你說的也有道理,怎能讓你被欺負,這點得想辦法。」

「娘,你也別傷腦筋了,我現在只想陪著你,哪也不去。」

「敏敏,你真的是娘今生最大的福氣,不只不怪娘這幾年沒在身旁照顧你,還對娘這麼照顧,娘都不知該說什麼。」林英桂說著不禁紅了眼眶。

「什麼都不用說,我送妳回房歇息吧!」說著張敏送林英桂回房並哄她睡下才離去。

 

張敏回房後,關門轉身便見畢惜瀅一臉微笑地坐在床鋪上,坦蕩地彷彿這是她的房,對她時不時的擅闖,張敏已然接受不再有反應,畢竟說也沒用,而習慣果然可怕。

「有何事?」

「今天的份還沒呢。」畢惜瀅說著走下床鋪。

「我娘已睡下了。」

「與她無關,本就是她小題大作,且霍公子也睡下了,無人會來打擾,還是你有所期待?」畢惜瀅玩味一笑。

「你捉弄我就算了,能別一直拿我去消遣霍公子嗎?」

「怎麼,心疼了?」

「不,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。」

「他沒這麼不好吧,看你嫌棄的。」

「既無意,便不要留情,你也別再攪和,他來此,十之八九是你有意為之吧。」

畢惜瀅抿唇一笑,心中閃過一絲苦澀,「凡事無絕對,你也不必做得如此決絕。」

「依我所知,有時女子光是存在就能惹來禍事,起因只是男子的自作多情。」

「我知道了,以後不會了,所以開始吧。」

「要練你自己練,我先睡了。」張敏說著開始寬衣。

「就一刻鐘也不給。」畢惜瀅在她身後笑著。

「你不說了,練功得心平氣和的。」脫去外衣的張敏往床鋪走去,畢惜瀅卻抓住了她,她不耐回頭,畢惜瀅一臉坦然地張開雙手。

「沒手嗎?」張敏沒好氣地說完就往床鋪走去,畢惜瀅先是一笑,然後自己開始寬衣,當她走向床邊,張敏睡在裡邊背對著她。

畢惜瀅在她身旁躺下後,望著床頂輕聲道:「除非你想走,不然無人能要你走。」說著閉上眼,閉著眼的張敏嘴角才微揚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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